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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们是从回廊的西段拐向南段。那一倚一坐在南段栏边的两人,乍一看是一男一女,但只要多看一眼,都会发现那着圆领袍子的却是女郎,非凡的美貌、高傲的气场。不过她的心情似乎不太好,看到了他们,表情越发的冰冷了,倒是和旁边面带微笑的小娘子形成明显的对比。
那小娘子着柳芳绿色的轻纱上襦,浅碧色的长裙,梳双螺髻,窈窕修长,乍一看,倒像是偶然飞入公府廊下、略作停驻的一只翠色飞鸟,气质灵动非常。
一眼看去,谁都会首先注意到那年长者,她的容貌是世间少有的美。但也没有人能忽略另一个。身上的一股子灵动,让这个女孩儿像初春阳光下伸展的第一抹新绿,就那么不与任何人打商量,不给任何人准备地,活泼泼、肆无忌惮地闯进了人的眼帘。
看见她的人也许说不出她那里好,也许甚至还未看清她的容颜,但毫无疑问地,第一眼,很容易就能感觉得到,这个小娘子就是有那么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一样’。况且她的容貌也是极好看的,鹅蛋儿脸,肤色粉嫩白皙,黛眉清目,神采飞扬——这些来作客的郎君们不由得在心里喝一声彩,丞公家的女郎他们今日是都看了一眼了,竟是一个赛一个的好看。
——不过,丞公女旁边的好像是晏河长公主?长公主居然这么低调地来了丞公府,还是作了男子打扮,明显是不欲许多人知的意思。
金陵城中、皇宫中诸多宴会,来来往往的,这种等级的美人,见过一回就很难忘记的,郎君们中的一半已经认了出来,但就是如此,他们才会越发觉得惊奇,这两个年龄差了一轮的女郎居然看起来关系不错,还寻了这么个清静地方说话。
引着郎君们赏景的是前院一名执事,看见华苓,这名执事立刻上前来躬身行礼,恭恭敬敬地把他方才领着客人们行走的线路说了一遍。
好歹也是主人家,寒暄两句,招待招待客人还是必要的。
华苓早就从栏杆上轻轻巧巧跳了下来,带着脸色不太好的晏河也迎上两步,大大方方朝客人们福身浅笑道:“谢九见过王三哥,见过诸位郎君。贵客盈门,若是有招待不周之处,就请多多包涵了。这位是钱……”华苓看看晏河,一时卡壳,也不知道怎么介绍她。
晏河拱了拱手,说道:“在下钱鸢飞。”
“在下王磷。”
“在下钱聿修。”钱眩如此道。
钱眩同样是用的化名,穿得也十分普通,但气势一点都不普通。华苓微微有些诧异,前几年也在宫外一处玩过,但是她那时候对这位二皇子根本没有留下足够深厚的印象来。
忽然间就显出来了,这么说,以前都在韬光养晦吗?
总之是个不好惹的角色……这是华苓的又一个印象,二皇子的气势很盛——上一个让她觉得气势很盛的,还是卫五呢。
钱眩和晏河,这对关系疏远的姐弟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挪开视线之前,钱眩的视线从华苓身上滑过,顿了顿。
这就是都不希望以皇家子弟身份论交的意思了,大家自然是配合的,也不会说破,一番互相介绍,总算是都认识了。
见过了礼,华苓看着莫杭笑道:“莫大郎你可还记得我?上回在王家曾见过的。”
小娘子笑容妍妍,莫杭的脸色腾地有些红了,紧张得有点结巴地说道:“自然是,是记得的。”他拱了拱手,又拘谨地行了个礼:“数月不见,谢九娘可,可安好。”
“多谢关心,我甚好。”华苓浅笑着福福身,“来我家做客,还请莫要拘礼,郎君能来,谢九和家兄弟姐妹们都是很高兴的。”
莫杭的举止一点都没有世家郎君应有的淡定自若,王磷身边那四五个少年不禁都露出了些不屑。华苓不动声色扫过去一眼。
郎君们都有些愣了愣。谢家九娘的眼眸十分清澈,被她一看,竟有些被一看到底的感觉,心里的那点子轻蔑不禁就收了。
王磷诧异地拍了拍莫杭的肩膀,问华苓道:“谢九你竟认识莫大?”
华苓微微一笑:“我为什不能认识他?上回才见王二和莫大十分相熟,这回来看,你们就都成友人啦。我才好奇,你们是如何认识的呢。”
王磷笑道:“莫大文采极佳,我和我二哥都自觉不如他些,能成为好友可是求之不得的事。可惜诸大不在金陵,不然我们一同把酒吟诗,却是美事。”
居然能让相公王家的子弟表示自己学识不如——华苓惊讶地多看了莫杭几眼。人出色到一定的境界,出身也就不太重要了。
能和王家子成为关系不错的朋友,对莫杭的未来也是很有好处的,等再过几年,此刻这些少年一一入了官场,莫杭的前程未必会比这些金陵世家的子弟差。
晏河淡淡道:“我见那处景致不错,且行去一观。谢九稍后来寻我。”说完径直往远处走了,她和这些小了好几岁的世家郎君,自然没有什么话聊,何况里面还有个二皇子。
华苓才点了点头,才回过头来,钱眩忽然开口了:“原来谢九与我家长姐颇有交情。”他的视线是锐利的,气势很盛,看华苓的眼里带着些评估的意味。
华苓扬了扬眉:“这并不奇怪罢?在我心里,我是觉着,结交朋友只论投契与否,只论有真情与否便可以了,与他物并无大关系的。”
王磷抚掌笑道:“正是如此!我与莫大的交情也是如此,结交只为投契,谢九说得好。”
莫杭吭哧了两句,看了看华苓漾着笑容的脸,也重重地点头附和道:“在下也十分赞同谢九娘。”
华苓的笑容很浅淡,也很坦然,她迎着钱眩的目光回视:“钱二郎以为,然否?”她不喜欢这个二皇子的打量视线,就他这一眼,她就知道这人是认为自己身份比她高,而对她十分不以为然的。
“然。”钱眩的眼神有点越发凌厉的意思,朝莫杭看了一眼,又朝依然笑得十分淡然的华苓看了片刻。
谢丞公的子女他也基本都见过了,除了谢大郎以外都不过如此。但这个谢九,却也有些意思。钱眩很快想起了,谢九就是和卫家老五定了亲事的那个,眼神在华苓身上停留的时间越发长了。
华苓淡然自若,扔给王磷一个询问的眼神儿,王三怎么带上了钱眩来?这宴会算是世家之间的相亲宴,和皇家关系不很大罢?
王磷和二皇子同岁,如今也长得很高大,十分沉稳了起来。他接收到了华苓的疑惑,表情流露出很不明显的无奈,人家非要跟着来玩,他也没办法不是?最可恶的是谢家大郎二郎都在大门口,三郎压根没有出席,四郎还小,竟没有一个主人家的郎君能在这个时候。
华苓有些明白了,然后发现钱眩的视线带给了莫杭极大的压力。
他明显地变得忐忑不安了些,其实他并不知道钱眩的真实身份,但钱眩这个人,即使着了普通装束,看着也明显与莫杭这种平民郎君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