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过几个月肯定要回边境领兵驻守的,一年也未必回金陵一次。卫家其他子弟不也都是这样么。”华苓抽回手,把视线挪开。
四娘呆住了,出神了好一会,才说道:“那嫁给他的女孩儿,岂不是要一直呆在金陵,一年也未必能见到他一次。”
“也能跟着到边关去吧。”华苓说着自己都郁闷了,其实卫五这么坑的坑货,为什么还会有小姑娘惦记他?就有一张好脸。
四娘咬着嘴唇,怔怔地道:“……那岂不是就见不着姨娘、爹爹了。”
华苓实在语塞,怀春的少女都是这么想一出是一出的吗,说到底对方和她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吗?幸好四娘还记得用讨论“别人家的事”的语气说话,不然她真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了——不,她现在就觉得不想接话了。
心闷闷的,华苓扭头朝金坠打个眼色,金坠立刻知机地说道:“九娘子,方才嬷嬷已经说厨房那边备好热水了。九娘子今日劳累了一日,必要好好泡个澡,早早歇息才行。”
“嗯,我知道了。”华苓朝四娘笑笑:“四姐姐,时候不早了,不若还是改日再陪你闲聊吧。”
主人都下了逐客令,四娘也不是那么脸皮厚能赖的,很快领着丫鬟打上灯笼回去了。
华苓闷闷不乐地洗了个澡,出来在金瓶的帮助下梳通头发揉手脂,还是闷闷不乐的。金瓶知道四娘说的话,笑道:“九娘子,丞公是一言九鼎的人,我们谢家婚约定了便绝少有悔婚的,你不必忧的。”
“我也不知我是忧还是没忧,是忧好还是不忧好。”华苓从妆盒里摸出一支金簪转着玩,看上面缀的金流苏陀螺旋转成一把小伞。“哦,对了,取那盒珍珠出来,给姐姐们都送几颗去,给七娘双倍的。”
金瓶轻声应了,立刻就叫金瓯取了钥匙开库房取珍珠去,只是也忍不住有些可惜。“九娘子还是这般大方,这指头大、颗颗浑圆的粉色珍珠贵重得很呢,比四娘子的沉香要贵,我们库房里也就只有这么一盒子,分完可就没有了。”
“你和金瓯姐姐也拿一份吧,跟二娘她们一样。”华苓打了个呵欠,懒懒地说。“要是没有爹爹这么大方,我也大方不起来。”
金瓯和金瓶知道华苓的意思,在知道彼此算得上堂姐妹之后,华苓对她们是越发尊重和倚赖了,平时给她们好东西从来不手软。跟华苓道了谢,两人也就高高兴兴地把华苓给的珍珠仔细拿软布包好,收藏了起来。
夜深了,华苓却睡不着,索性静悄悄地起来,摸黑到窗边的长榻坐下。
天空中一弯新月孤悬,华苓仰头看着它,无数零零碎碎的记忆在脑海里翻滚。
她一直在努力融入这个世界的生活,也几乎觉得自己成功了,但和晏河的谈话又猛然把心里那个一直未曾被覆盖的角落翻了上来。
晏河觉得她见过更好的,这里不够好,所以想要改变这个世界。
而她自己,当然,她没有晏河这么激进的想法——其实也许也因为,她对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的投入感。
姐妹们、侍婢们大家都说她大方,这种大方,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偶尔会想,好像身边的一切都是虚造,虚幻的。就好象在玩一个全景游戏,游戏而已,又何必在乎太多,该吃吃,该喝喝,日子过得舒畅就好。
玩游戏表现得很完美,其实不算什么。
摸一摸才知道眼睛湿了,华苓撇撇嘴。三年了,就算当初辛嬷嬷被打的时候她也没有哭过,现在哭什么。
随风传来外面竹林里的虫鸣唧唧,静谧而悠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