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园大社的三会首张庭玉,脸上裹着纱布,纱布上还隐隐的有血迹。他用单筒望远镜仔细的观察着远处那个巨大的不断成型的营盘,脸上不住的抽搐,可能因为肌肉扯到了伤口,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
“也不能怪他们,畲坑一战,他们损失惨重,族中兵马精锐损失殆尽,此时自保尚且不足,何谈进攻?”
放下手中的千里眼,张庭玉半晌才说出了这番话,算是回答家丁头目。
“告诉兄弟们,悄悄的,后队变前队,撤!你带人想法子抓几个民夫回来,审问一番!”
“那,不打了?!”
“打!?打你个大头鬼!这一千多人,是咱们最后能抽调出来的本钱了!都丢在这里,大社拿什么守寨子?拿什么在这一带混?!”
那家丁头目答应了一声,卸下身上的甲胄。挑选了几个得力的部下悄悄的往不远处传来叮叮咚咚伐木之声的树林摸了过去。
更远的草莽竹林中,近千人的桃园大社团勇们,人人口中衔枚,轻手轻脚的向几十里外的桃园寨转进。
张庭玉没有下决心发动夜袭,算是一个英明的决定。
“三爷!”
“三爷!”
家丁头目去了一会,绑着几个民夫急匆匆的追上了已经撤出一里多地以外,开始整队急行军的大队。
“这几个家伙是到树林里去砍伐树木的!丢你老母!不知道这里的树都是我们桃园大社的吗?!”家丁头目狞笑着威胁了一句。
“砍伐树木做什么?你们的营盘不是已经完工了吗?”
张庭玉制止了家丁们的拳打脚踢,努力做出一副和蔼的表情出来。
“营盘是完工了!”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民夫,哭丧着脸回答着。
“但是军爷们说,营盘内的灯柱不够。要我们来砍伐些树木回去充当灯柱。说这样营盘内大小道路就会有灯火照明了!”
“原来如此!”
张庭玉心中一凛!
如此刁钻古怪的工事便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若是营盘内灯火通明,自己的队伍就算是祖宗和菩萨、诸天神灵保佑,混进了营盘之内。也是无法进行夜袭的.
自古以来。夜袭。都是一桩极为富含技术含量的战术。
如果军队精锐,令行禁止的话,夜袭是一个强大的攻击手段。但是。对于军队的要求就更高。
首先,夜晚作战,有夜盲症的军士肯定是不能参加的!其次,更重要的是,在黑夜中此时军队用于联络的旌鼓号令都失去了作用,如何有效的指挥作战,是个极大的难题,如果不是上下指挥体系极为畅通、各级军官骨干对于部队的掌握异常牢固的精锐部队,最好不要玩这个,否则自己会死的很难看。
若是打算在夜战中建立奇功,除了自己的军队技术、纪律、组织体系都远远的强盛过敌军之外,敌军最好是在这些方面存在着弱点。比如是部队庞杂、指挥系统混乱、各部之间沟通联络不畅,容易造成矛盾和混乱等等。
历史上刘秀建立功勋的昆阳大捷,事实上除了恶劣天气之外,更大的问题便是部队太多,已经超过了当时的技术条件能够切实掌控的数量上限。所以几十万人才会被汉光武用几千人击败。
张庭玉也算是颇有自知之明。以往夜战成功的战例,都是对手营盘中灯火昏暗,情况不明的情况下,制造混乱,制造恐慌,进而造成溃散的局面,在敌军溃散的过程中,给敌人以重大的杀伤,或者是夺取敌人的阵地。原本以为,吴六奇的部队虽然南中贼同流合污,但是这些新贼与南中老贼之间势必是存在巨大的差距和矛盾,可以在夜袭中在这二者之间制造混乱进而一举破敌。
可是,如今人家除了深沟高垒陷阱密布之外,营盘之中更是灯火通明。互相之间有什么情况简直是一望便知。如何制造混乱?
张庭玉指挥的这些团勇,既不是当年纵横川陕苏区的以善于野战而闻名的“夜老虎”团,也不是在朝鲜战场上靠着野战而制造出了“夜晚属于中国兵”神话的志愿军,既没有互相沟通联络的小喇叭,也没有用来分辨敌我内中点燃着香火头的竹筒。论起营养补充,双目的锐利,纪律及军队的组织力度,这个世界怕没有几只军队比得过南中军,在这样的对手面前玩夜战,桃园大社的团勇们在技术和组织、纪律上都远远不如,冲上去就是送死!
“那,三爷,这几个人怎么办?”家丁头目指了指被抓了来问话的几个民夫。
“带到前面仔细审问一下,没有什么问的了,你就送他们回去。”
送他回去,是张庭玉的一个习惯用语,意思就是送他回老家去。
那家丁头目立刻点头会意,不一会,手中提着腰刀赶了上来,刀刃上兀自向下滴着鲜血。
“三爷,南中贼的大队人马到了!”
朝着东面望去,借着夕阳的余晖,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开进了修建完成的宿营地。
两面帅旗在营盘正中升了起来。
“区兄弟,这也太过于郑重其事了吧?”
在军官们的引领下,两军分配了营房,互相混杂的住在了营盘之中。而吴六奇等人则是四下查看进出道路,防御工事,安排值哨的部队。
对于区大鹏的这一番布置,吴六奇嘴上虽然颇不以为然,但是心中还是很赞同的,“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不过,当他听到区大鹏的回答时,几乎新编旅的军官们都要晕了过去。
“吴老大,这没什么,我们如今孤军深入,不得不多加提防一些。稍候我们把各个火炮炮位安顿好之后,将今晚的巡哨口令分发到各营各哨。吴老大,你我二人值宿,今晚轮到我,这安排哨位的事我便僭越了!”
当下,一番安排后,吴六奇、吴标等人赫然发现,被抽调出来到营盘外壕沟外面担任值哨部队的甲、队,几乎占据了整个部队的五分之一。
原来如此!
望着四外的深沟高垒,听着被点出来放班哨和排哨的队伍番号,吴六奇若有所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