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秀看到了她,她也看到了上官秀。
这么多年过去,再见到上官秀,仿佛当年的分别之日就是在昨天。那一刻,唐婉芸也再压抑不住心中的情感,眼圈湿红,气雾在眼眶中浮现。
“阿秀!”
多么熟悉的声音,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听她叫出自己的名字,这短短的两个字,其中包含了太多的情感,有怀念,有委屈,有感伤,有诉苦。上官秀不由自主地倒吸口气,本能反应的催马上前。
沙、沙、沙!佩剑出鞘之声一并响起,站于马车前的四名女护卫,齐刷刷地抽出佩剑,剑锋直指上官秀。而上官秀好像是没看见似的,骑着马匹,直直地走上前来。
眼看着剑锋要顶在他的身上,唐婉芸回过神来,厉声喝道:“都退下!”
四名女侍卫立刻收剑,拨马退到马车的两侧。
“阿秀,好久不见了。”唐婉芸嗓音沙哑地说道。
“已有……五年。”上官秀喃喃说道。
两个人,一个站于马车上,一个骑在马上,四目相对,都久久没有说话。二人都在看,想从对方的身上看出他(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阿秀,还记得我。”
“从未忘记,何谈记得。”当年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坚强与倔强,私下里的老成和战场上的英姿,这些都深深烙印在上官秀的脑子里,一刻也未曾淡忘过。
“江山依旧,物是人非。”说话之间,唐婉芸的眼泪簌簌流淌下来。
她的两行泪水,就像是两把利刃,插进上官秀的心口窝。他从马背上直接飘到了马车上,抬起手来,像要拭去她脸上的泪珠,但手却僵在空中,却迟迟没能落下去。
正如她所说,江山依旧,但物是人非,他二人,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为何,不来找我。”上官秀把抬起手慢慢放下,背于身后。
“孩子,没了。”
“什么?”
“当年上京突围之时,我已经有孕在身。”唐婉芸哽咽道:“我们的孩子,没了。”
上官秀感觉嗓子眼发甜,一股腥气从胸口内涌上来。他背于身后的手越握越紧,关节泛白,爆出嘎嘎的脆响之声。
“我的孩子,是被唐凌害死的,而我孩子的父亲,现在却成了凶手的夫君,这,很讽刺吧。”
唐婉芸一字一顿地喃喃说道,她不是在控诉,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但她的话,就像是无数把刀子,在上官秀的胸口上,一刀一刀地戳下去。
他从不知道,当年,婉芸竟然已怀了他的孩子。
“为何,这么多年都不来找我……”
“有用吗?当我醒来的时候,已足足过了半年,那时候,你与唐凌已如胶似漆。”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来,直视上官秀的眼睛,问道:“你已经爱上她了,是吗?”
上官秀没有说话,但他的沉默,就是最直接的回答。
唐婉芸笑了,笑得酸楚,笑得让人看了心里都发苦。
她幽幽说道:“我就知道,你早已爱上了她,所以,你才会心甘情愿的为她去南征北战,为了她不惜背负骂名,去一次次的平叛。”
“还有为了风国……”
“你可以为我一次吗?”
上官秀呆呆地看着她。唐婉芸脸上带着笑,泪眼却如同断线的珍珠,说道:“我不求你为了我,放弃你心爱的女人,放弃你热爱的国家,我只求你,为了我,在单城驻扎五日。”
他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对上唐婉芸泪濛濛的双眸。
她嗓音沙哑地说道:“也是,为了我们,还没来得及出生的孩子。”
上官秀的身子震颤了一下,倒退一步,身子依靠到车辕的栏杆上。
过了许久,他挺直身形,上前两步,抓住唐婉芸的胳膊,向回一带,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他垂下头,下巴贴在她的肩窝处,慢慢闭上眼睛,在她耳畔旁轻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无法想象,她当初承受了多大的痛苦,也无法想象,她能活下来有多不容易。他不知道自己能对她说些什么,除了对不起,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
“可不可以……”唐婉芸身子僵硬,直挺挺地被上官秀搂在怀中,她双手下垂,哆的一声,一把匕首从她袖口中掉落下来,钉在车板上。
泪水已完全不受控制,簌簌流淌下来,她缓缓抬起手来,环住上官秀的腰身,小脸紧紧贴在他的肩头,闻着他身上熟悉又干净的干草味,她死死咬住下唇,怕自己抑制不住的哭出声来。
可不可以,阿秀,你可不可以也为我一次!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