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预兆,震耳欲聋的炮声在营寨外面一连串的响起。夜幕当中,由炮口喷射出来的火蛇格外醒目,营寨前方的阵地里,仿佛腾起一面火墙。
这仅仅是开始,第一军团上千门之多的火炮皆已悄悄的运出营寨,布置在营寨前方的阵地当中,现在千门火炮一同开火,即便是站于营寨内的兵卒们,都能清楚地感觉到脚下大地的震颤。
反观叛军大营那一边,简直就如同炸了锅似的,一团团火球在叛军营地的内外不断升起,相距三里多远,仍能听到叛军营地里传出的尖叫之声。
蔡煌看得瞠目结舌,忍不住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
他呆呆的张望之时,感觉身旁有人推自己,他扭头一瞧,只见老兵凑到自己的耳边,大声喊道:“快嚼点东西,不然会震伤耳朵!”
听闻老兵的提醒,蔡煌才猛然想起了在新兵营里的训练内容,他效仿周围的兵卒,从地上捡起一根干草,放于口中用力的咀嚼。
炮击在无休止的持续着,对面的叛军大营已然化成一片火海,蔡煌不知道敌营内的叛军们现在是什么处境,他只知道再这么持续的炮击下去,自己都快要发疯了。
又足足过了有半个多时辰的时间,风军的炮击终于告一段落,各连的连长纷纷抽出肋下的佩剑,向前一挥,大声喊喝道:“进攻!”
“进攻——”
“呜呜呜——”进攻的哨子声,此起彼伏的响起,第一兵团作为全军的先锋队,率先向对面的叛军大营推进。
推进出一里多远后,地面上开始零星出现弹坑,越往前走,弹坑越密集,地面被磷火烧得黑黢黢的,焦臭味一阵阵地钻进人们的鼻孔里。
蔡煌正随着本方的大队人马快步往前走着,就听叛军营地那边传来嘭嘭嘭的火铳射击声,紧接着,己方阵营的前排也传来了持续的射击声。蔡煌隶属第一兵团的第八营,推进当中,他所在的方阵也不是顶在最前面,至于前方的战况如何,他也完全看不清楚。
又向前走了几十米,脚下开始陆续出现己方兵卒的尸体,有些尸体是头部中弹,有些尸体则是胸口、小腹中弹。
在推进的过程当中,他一枪没开,随着本方队伍,走进叛军的营地当中。
叛军的阵地和贞郡军的阵地别无二致,同样遍布战壕、土墙等防御工事,只不过现在叛军的这些防御工事已经被炸得支离破碎,不成样子。
在战壕里,在土墙后,到处都有叛军的残肢断臂,到处都有被烧焦的尸体,有些尸体已被烧得如同六七岁的孩童大小,扭曲地倒在地上。
蔡煌向前推进时,也难免会踩到尸体,脚踩到尸体上,尸体被烧焦的表皮破裂、脱落,露出里面红彤彤的血肉。
在蔡府里养尊处优的蔡煌哪见过这个,直吓得头皮发麻,五脏六腑都在翻腾,忍不住弯下腰身,哇哇大吐。可后面的兵卒哪管你这些,前面的人挡路,后面的兵卒毫不犹豫的一脚踹了过来。
蔡煌闷哼一声,扑倒在地,与一具烧焦的尸体翻滚到一起。他吓得连连尖叫,想把尸体推开,他不推还好点,刚一用力,尸体被烧焦的胳膊直接断落下来……
那名老兵快步上前,把倒在地上连连尖叫的蔡煌用力拽了起来,低声说道:“快点跟上!我是怎么叮嘱你的,不要掉队、不要掉队,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要掉队!”
掉队就是逃兵,宪兵是有权一枪把你打死的!
在蔡煌被老兵拉回到队伍里的时候,他的耳中还能听到背后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嘲笑之声。在军中,是强者为王的地方,看到敌人的尸体都会被吓哭、吓吐,这样的人在军中,没有生存的空间,要么被同袍排挤退伍,要么被同袍害死在战场上,因为你不死,你身边的所有人都可能被你拖累死。
“是新兵,兄弟们多照顾照顾!”老兵回头说了一句,很快,后面的嘲笑声全部消失。
蔡煌真正参与的战斗,是穿过了叛军大营外围的阵地后,在营内展开的。蔡煌所在的八营‘幸运’地分到了向叛军中军帐突进的任务,目前残存的叛军主力都聚集在中军帐附近,向中军帐推进中展开的战斗之激烈,可想而知。
老兵对蔡煌很是照顾,拉着他,时而找掩体隐藏,向前方射击,时而匍匐,向前突进。在激战当中,老兵还时不时的鼓舞蔡煌,“好枪!这一枪打中了!”“装弹、射击,继续继续,不要停!”
在军中,老兵带新兵,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了,也正是在这名老兵的带动之下,蔡煌的射击越来越纯熟,装弹和开火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光是他自己看到的,被他打死的叛军就有三人。
这时候的蔡煌,已完全忘记了恐惧,剩下的,只有上阵的兴奋和杀敌的雀跃。
嘭!
随着一声剧烈的枪响,位于蔡煌前方的一名兵卒头盔被打掉,只剩下半颗脑袋留在肩膀上,尸体直挺挺地向后翻倒。
蔡煌身子一震,急速装弹,正要向前射击,旁边的老兵抓住他的衣服,将他狠狠拽倒在地。
嘭!
又是一声剧烈的枪响,蔡煌感觉一股滚烫的劲风从自己的头顶上刮过。老兵和他一同趴在地上,咬牙说道:“前方有叛军的灵枪射手!”
直到这时,蔡煌才意识到刚刚是老兵救了自己一命。他趴在地上,微微抬起头,拢目向前仔细观瞧,看了片刻,说道:“看不到!看不到灵枪射手究竟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