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我忘了。”叶琢吐了吐舌头。
秋月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扶着她去了厅堂。
进了厅堂,互相见了礼,叶予期便道:“琢儿,杨相公昨天回去,便帮我们打听了一下龚家的情况,我叫你过来听听。”
“多谢杨大叔为我们家费心。”叶琢站起来,对杨建修恭敬地行了个礼。
“叶姑娘快别客气。”杨建修虚扶了一下,让叶琢坐了,这才坐下道“前天叶姑娘问起龚书办的事,我当时不大清楚,只回复叶姑娘说那龚书办似乎喜欢赌石。毕竟这事对叶家来说挺重要的,所以我回去便让下人又查了一下。据下人回报,这龚书办风评还不算太坏,平时办理过户手续,讨要好处并不过份,也很少刁难人,做事也还勤勉,所以县里的几位大人对他还算满意。只这龚书办两年前跟朋友去南云城赌石,亲眼看到朋友只huā了二百两银子买的原石,就开出了价值四千两银子的玉料,于是一发不可收拾地迷上了赌石,这两年好像亏了不少钱。”
说到这里,他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又道:“至于他家后宅的情况,想来叶伯父和叶姑娘也知道。他的妻子在生那位嫁进你们叶家的大姑娘时,就难产死了。因大姑娘上头还有一个哥哥,续娶的妻子又出身小户人家,并不敢太过管束他们兄妹两人,养成了大姑娘有些娇纵的性格,那位大公子也是文不成武不就,只等着龚书办把职位传给他。”他抬起头,看了叶琢一眼“我知道的情况,也就这些。不过,如果以后龚书办有为难你们的地方,你们只管找我便是。我虽不在府衙了,倒还有几分薄面,想来龚书办看在我的面上,也不会为难于你们。”
叶琢听了,看向杨建修的目光有些深邃。沉吟片刻,她开口道:“杨大叔,不知这龚书办是如何当上这书办的?是他父辈传下来的呢,还是考了功名被县太爷聘请的?”
杨建修脸上的笑容微敛了敛,深深看了叶琢一眼,道:“这龚书办的姨父,原来就在咱们县任县丞。他在退任前,荐了龚书办到县衙来。开始他只是做了一个文书,后来做事勤勉,才当上了书办。”
叶琢直直地盯着他,又问:“我听说,这龚书办跟现在的县丞严大人关系匪浅,跟书院的陶山长更是亲戚。而袁大人在县衙里之所以不能一言九鼎,跟这些人有很大的关系。不知这消息是否属实?”
杨建修一震,看向叶琢的目光满是惊诧。好一会儿,他才将目光转向叶予期,却见叶予期满眼的茫然,他又将目光投向叶琢,眼神跟以前全然不同。
在县衙,由吏部铨选、皇帝任命的官吏是知县、县丞、主簿、典史;其下设日常办公的吏、户、礼、兵、刑、工六房,每房设典吏一人,称为“攒点”、“书吏”、“书办”、“书役”、“胥吏”;另有属官教谕和巡检等。
在官宦体系,不管是哪一级,都会因利益关系形成一个个政治团体。南山县虽然只有一个小小的县衙,却也各成派系:袁朝林是上面派下来的县令,才调任南山县令只有三个月,虽位高权重,却只手空拳,根本撼动不了县里的某些利益团体;而与之分亭抗衡的,则是在南山县已呆了四年之久的县丞严庆春,六房最有油水、权利最大的三个典吏,都是他的人。而书办龚志民就是其中一个。书院的山长陶俞谨虽说不在官场,但因书院以前颇出了一些人才,当朝吏部尚书就出自南山书院,所以陶俞谨在县里说话也极有份量,是严庆春地位稳固的一大支柱。
而这些事,并不是一个小老百姓能知道的。比如叶家的老太爷叶予期,虽在南山镇活了五十多年,但因生活层次的关系,一个龚书办便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了,哪里会知道县衙的派系斗争?
可叶家这位只有十五岁的小姑娘,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杨建修心里惊疑,脸上倒还沉得住气,点点头道:“是的。”
叶琢仿佛没有看见杨建修那探究的目光,嘴角一扬,又问:“杨大叔此次回来,难道就没有什么打算吗?咱们南山镇虽然只是个县城,不比南云城热闹,但此地出产玉矿,却也是个富庶之地,在县衙里谋个差事,也好过坐吃山空。杨大叔您觉得琢儿这话对也不对?”
这话一出,饶是杨建修做了十几年的小官,城府已经够深,却还是满脸的讶然,看向叶琢的目光已不是惊诧,而是震惊了。
好半天,他才恢复了平静,玩味地看了叶琢一眼,笑道:“不知叶姑娘觉得我谋个什么差事比较好?”
叶琢抿嘴一笑,道:“琢儿不过是一介民女,年纪又小,懂得什么?真要给杨大叔什么建议,那才真叫不知天高地厚呢。”
“是啊是啊,她小孩子家家的,懂得什么?杨相公的事,又岂是我们能置喙的?”叶予期笑着附和着,又好奇地问:“杨相公真要在县衙里谋职?”看来,他完全没听懂叶琢和杨建修打的哑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