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朝她走来,长腿凌厉步子很大,黑暗中他低沉的嗓音像一张网:“不要跑,一跑肺就痛你自己不知道吗?”
施润蓦地浑身一恸,心脏上竖起的冷漠围墙被这句冰冷幽幽的话,打碎。
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不是质问,不是愤怒,不是施润想象的任何可怕,仅仅是一句围绕她身体情况的命令与关怀。
心脏鼓动开,也抽疼开。
施润摇头,泪眼蒙蒙地后退,他前进,她就后退,下意识躲,再不愿去他身边。
两人隔着三四步的距离,他的视线漆黑无比搁在泪涟涟的脸上,突然他眉心一拧,五官阴鸷下来,加快步伐。
施润慌了,退着转过身想跑!
车来的很快,没打前灯,从对面路口蛮横地急拐过来,施润转过身看到近在眼前的轿车,刹车声
刺耳里她闭眼尖叫起来——
预想中的撞击却没有来,她被一双大手抛了出去!
紧接着听见砰地几声巨响,车轮胎嚓过马路的尖锐声音,男人沉沉压抑的痛哼里,施润睁圆双目血色全无地爬起来。
“叔叔!叔叔!……”
他自车挡风玻璃滚落到地上,俊白的额角立刻有泊泊的鲜血流出。
“叔叔……”
施润跑过去几步,见他死死拧着眉目压抑疼痛地撑着身躯站起来,眼眸视线一直在她身上,确定她没事,他闭了瞎眼睛,身躯后退了好几步才站定,左边眼睛被血染了。
施润不知道他究竟伤的怎么样,但他能自己站起来,她下意识地在他一步远时收住脚步,拿手机打120、
手机却被他一臂夺过,扔在了马路那边的人行道上,粉碎。
“你干什么?!”
他凉凉地盯着她。
施润明白他是不去医院,可他额头上的血越流越多,他这样跟她犟,拿身体来气她,她心里却只有焦急担忧。
最后,没有办法,一身怒气扶着这个不要命的男人回到租的小家。
刚上楼,发现有白大褂的医生提着药箱等在门口,见到萧雪政,恭敬地颔首。
施润面无表情地就甩开撑在她肩膀上的男人!
但她走进去,被医生摁住在椅子上,医生拿出听诊器和一些检查仪器对她耳鼻喉和肺部进行听诊询问病情时,施润抬头看到站在一旁安静随意处理自己额头上伤口的男人,才明白自己误会他了。
他执意要她回家,原来是早就安排了医生要给她身体做检查。
从他出现到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她的身体?
医生认真检查完毕,扭头小声冲那个拧眉忍痛给自己额头上药的男人:“萧先生,太太身体恢复得可以,气色不好是因为休息不够,瘦下去需要慢慢养回来,胸腔和气管呼吸时有痰鸣,无大碍,继续服药就行。”
男人的呼吸仿佛彻底松了一下,恩了一声。
医生立刻收拾东西出去,房门啪嗒关上。
不到二十平米的小家,只剩下两个人,没办法离得远,只要呼吸就都是他的气息。
施润受不了,想开门出去,刚起身,头顶便袭来阴影,他朝她走来。
施润后退,两步就退无可退,是墙。
男人长腿步伐放得很慢,不言不语时的沉默眼神,漆黑凛冽,静静却又饱含令她心颤的含蓄情愫。
他走到她面前了,视线一直一直搁在她脸上,施润真的受不了,招架不住他这样盯着她瞧,把她看得,要射穿她一样。
然后,身体蓦地被他抱住!
一开始他很轻,怕碰坏了她,可是那双结实的手臂却一点点在收力,伴随他肌肉轻微的颤抖,他沉沉的喟叹里,收得她骨头都要折裂。
没办法呼吸,下巴被迫抵上他坚硬的肩胛。
他完全覆盖上来,没有亲她,薄唇没有碰她身体任何一处,施润却知道他闭眼睛了。
因为他的睫毛那般疲惫地刷过了她的耳廓,再没抬起。
他的声音那样嘶哑,嘶哑到令她不敢听,听一下心脏都要痛得碎裂。
他说:“十七天九小时三十六分钟,你这样折磨我,这样地折磨我……”
施润一窒,心脏像是被这把声音猛地撕扯了一下,颤抖着,在他怀里抖如筛糠,终究,终究是磕在他肩头闭上了眼睛,呼出气的那一刻,眼泪也掉下来。
汹涌成一串一串,成河,坠在他的白色衬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