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晚餐时你怎么会跟那老女人顶嘴。”明明想说的不是这个，鬼使神差的，司徒冽还是问出口。

“她不喜欢我，我知道，以前也做过些不好的事，但她是我亲姑妈，所以我不想跟她争吵。可是，她要打你，还贬低爷爷，那就触到我的底线。我不能让我亲近的人受伤害。”

莫芷晴回答得很自然也很坚决。

司徒冽觉得好笑：“那老爷子也罢了，我也算亲近的人？大小姐，你也太草率了吧？”

莫芷晴这次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直勾勾地瞧着司徒冽，眼眸晶亮，像是密林里闪耀的宝石。

“那么，老师你会对我做什么吗？会伤害我吗？”

充满诚挚的反问让司徒冽无法回答，突然间就觉得那眸光太过耀眼，让他不得不撇开头。

“看，既然老师不会害我，未来我们还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那自然是亲近的人喽……”微微歪着头，眼睛眯成月牙，毫无负担与顾虑的纯粹笑容显得纯真甜美。

司徒冽瞟了她一眼，然后伸手拍了拍她的头，感叹般地笑笑：“但愿你永远如今天不变。”

“我当然不会变啊。”莫芷晴并不知自己这位家庭教师有着怎样的复杂心情，她只是单纯的认为：自己永远不会改变。

司徒冽没有继续这话题，而莫大小姐也想起了更重要的问题：“对了，老师，告诉我，你到底在手帕上放了什么？”

“就是这个。”

从口袋里将小玻璃瓶拿出来，司徒冽递给她：“里面的东西可不能弄撒，不然很麻烦。”

“会毁容咩？啊！那我要去看看姑妈！”莫芷晴急慌慌地就要走。哭笑不得的司徒冽连忙拉住她：“我真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傻，有时候觉得挺单纯，有时候又挺鬼机灵。”他摇了摇头：“这里面装的是狗们喜欢的味道，会引来疯狂追逐的。”

“哦……原来是这样。”莫芷晴端详着小瓶子，好奇不已：“老师你的怪东西好多啊。”

“那是，不然怎么当你老师。”司徒冽有几分得意地拍拍她的头，同时再次感叹她真好骗。目光投向前方，失魂落魄的金萱秀坐在前厅的椅子上，双手紧紧攥着外套领口，头发垂下来像是乱蓬蓬的毛线团。她神情恍惚，还有几分忧虑。

“这样对姑妈是不是太过分了？”莫芷晴心软，看见亲人落魄总是不好受。

“她就属于永远说不通的人，有恩她不会记，有怨记一生。”司徒冽淡然说道。他阻止莫芷晴想要出口的话：“怜悯不该怜悯的人，其祸无穷。你不是想当英雄吗？英雄首先能自保，有人害你，你还替她擦刀，那不是博爱，那是缺心眼。”

从来没人跟莫芷晴说过这种话，她自小接受的教育是别人打你的左脸，你就要奉上你的右脸。不争辩，不主动，不掠夺，只要静静地微笑着站在一旁就好。

金家的凯迪拉克很快地驶到莫家大门口。在逐渐浓烈的夜色里，一穿着高档西装的中年男人走下车，端正的脸上隐含着怒意与不耐，他脚步有点急地进了大门，在仆役的引领下走进莫宅。

一进前厅，他就看见自己狼狈不堪的妻子。怒气就跟油田井喷一样涌上来。他几步上前，啪地对着她就是一巴掌。

金萱秀被打愣了，捂着脸怔怔地望着中年男人。

“姑父！”

莫芷晴赶紧走过来，扶着金姑妈。后者却猛地推开她。金姑父在见到莫芷晴后终于露出点笑容，只是未达眼底：“小晴啊，有空到家里来坐坐啊。”

“嗯，我会的。”

“你姑妈这样子太失礼，我就先带她回去了。”

“好。”莫芷晴犹豫了下想说什么，她顿了下，转头望了望双手抄兜靠着廊柱的司徒冽，到了嘴边的话又变了：“那姑妈姑父再见。”

金姑父点点头，动作粗鲁地一拽妻子的胳膊，示意她跟着。来时还威风八面的金萱秀灰溜溜地走了，然而在即将跨越门槛的时候，她回过头抛来一记怨毒的目光。这一瞬间太过迅速，以至于莫芷晴根本没看清。然而司徒冽却尽收眼底。

将时间稍微倒回去，在金萱秀刚刚进到莫宅时，司徒冽就观察到她虽然满身名牌，却是老款，手袋链饰部分生锈，保养不当，鞋子蒙灰，指甲油涂得仓促，小拇指甚至只有一半。对于她这种家世的人来说，不用工作，不用维持生计，有大把的时间跟精力用来购物保养，金萱秀的个性可不像不拘小节的豪爽女汉子，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夫妻感情不和。

女为悦己者容，她老公根本不在乎她生活状况，而她则身心疲倦，甚至没时间关注新品。

这一点在司徒冽提议要金萱秀丈夫前来领人时，她的反应更好的印证了猜想。

恐怕他们不仅仅感情不和，她甚至对自己的丈夫有点畏惧。

“你这个废物！”

在开回金家的路上，金家长男金昌盛瞪了眼自己的妻子：“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瞧瞧你的模样！”

金萱秀张嘴欲辩解，却听金昌盛再次冒出这样一句：“别忘了，当初是为了什么才让你进了金家门！”

这句话如霹雳灌顶，金萱秀猛地抬起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丈夫，颤抖的声音流露出绝望的伤感：“我这么多年，做牛做马难道还抵不上个死人吗？她就是有千般好也该化成灰了吧！”

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金昌盛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妻子，脸映衬着窗外时明时灭的光芒，异常狰狞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