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静谧得只剩呼吸声,人蛇躺在地板上,双眼微阖遍体鳞伤,一只手被拷在水管上不得自由;谢瑾站在墙根处,前途未卜浑身酸痛,双手被反剪在身后用绳子绑得死紧。
同是天涯沦落人,谢瑾忽然有种惺惺相惜的忧伤。
她看了他好一会,而他一直躺在地板上半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反应。外面是七月盛夏的天气,地下室却没有半点阳光,只有阴冷的潮气,谢瑾觉得冷飕飕的,又看了看躺在地板上不着寸缕的人蛇,问了一句:“你冷不冷?”
人蛇没有回答她,眼睛已经完全闭上。
谢瑾走近两步,“你没事吧?”
人蛇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扭过头,谢瑾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他的左脸受伤严重,右脸也留下了两条长长的疤痕,但如果细细瞧,能看得出他的五官长得很好,眉毛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唇线透出性感的味道,他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线条柔和,眸子又黑又亮。
让谢瑾诧异的是他的眼神,眸光淡淡的,清澈平静,没有一丝恐惧,也没有半点惊异,隐约有种袖手天下的超然,那是一种自信,自信到了极致反而成了内敛,水波不兴。
他淡淡地看了谢瑾一眼,又扭过头,蜷缩在他的长尾中继续睡觉。
他这次没把脸埋起来,谢瑾的目光落在他的鼻梁,眼睛,嘴巴,深邃精致的五官有股混血儿的味道,漂亮得如同雕琢而出,可惜他脸上的伤口和疤痕毁掉了上帝的杰作,谢瑾蹙了蹙眉,“你疼不疼?”
人蛇没回答,外面负责看守的高六传来嘲笑声:“别费力气了,他又不是人,根本就不会说人话。”
“他受伤了,应该给他治疗。”谢瑾道,要是他左脸的伤不好好处理,那他的脸就是真的毁掉了。
高六不理会谢瑾。
谢瑾又道:“要是他伤口感染死掉了,你们就只能卖肉,猪肉十八块钱一斤,他最多值几千块钱。”
高六觉得有道理,天大地大,赚钱最大,他立即跑上楼找药箱,回到地下室打开铁门,看看人蛇又看看谢瑾,嫌弃道:“我才不要给这种怪物上药,你来。”
被松绑后的谢瑾接过药箱,找出酒精消毒水等物,蹲在人蛇身边指了指他长尾上的伤口,“这里要治疗,可能有点疼,你忍一下老实配合,懂吗?”
人蛇睁开了眼,目光怪异地瞪了谢瑾一眼,又恢复一副懒懒淡淡的模样,任凭谢瑾摆弄。
也许是因为他的精神太差了,他没有出现什么过激的反应,谢瑾上药水时他发出细如蚊呐的轻哼声,眉心微微蹙起,眸中闪过细碎微光。
谢瑾的包扎手艺实在不能恭维,最后人蛇被纱布和绷带盖住了大半张脸,跟蒙面鬼怪似的,尾巴上也是鼓鼓的一团。
高六欣赏了她忙碌半天的杰作,转向谢瑾的目光活脱脱在说:你真是人才啊!
傍晚时江中和阎经理又来到了地下室,阎经理扔给人蛇一大块生牛肉,人蛇对此不屑一顾,阎经理诧异:“蛇不是吃肉的吗?”
谢瑾实在不知道他那只眼睛看见他是蛇了。
阎经理又上楼从冰箱里拿出一颗白菜,捧回来笑呵呵地扔给人蛇,见人蛇不吃,他装模作样高深道:“不食荤不食素,果然非同凡品。”
人蛇不吃,谢瑾是真的饿了,见阎经理心情甚好,凑上去小心翼翼道:“主管,我知道错了,我回去继续反思学习。”
“我的脸上难道写着蠢蛋两个字?”阎经理鼻中发出冷哼,“哼,奸诈狡猾,顽劣不堪,就不要再演戏了。”
他暂时不会把谢瑾送回城里,一是因为谢瑾触了他的逆鳞,二是谢瑾知道摇钱树的存在,回去后告诉其他人,少不得有人想来分一杯羹,出地下室时阎经理冷冷地甩下一句:“老实一点,不然有的是苦头给你吃。”
铁门又被轰然关上,谢瑾饥肠辘辘地和人蛇大眼瞪小眼,问他:“你是吃什么的?”
人蛇扭过头,继续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