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云翔刚走到鹤年居会客的花厅门口,便听见汪氏带着几分不悦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睿王爷的许诺,是不是真的算数?就算真的是要对付魏海,前几日我儿子遇见的刺杀,是不是也做得狠了一些?老身至今都有几分后怕,生怕孙女还没嫁出去,唯一的儿子却折损了。”
因是在自己的鹤年居里,避开了众人,汪氏心中对严豫这桩事做得又颇有几分不满,虽然对严豫有所忌惮,她这声音却没压多低,所以她说的每一个字,展云翔都听得真真的。
这下子,展云翔原本就有无数声音在叫嚣的脑袋彻底炸锅了!什么对付魏海?他遭遇的刺杀?合着魏海和他家的不对付,他娘早就知道根源,还暗中和睿王严豫有所谋划?怪不得汪氏会因为一块皇城司的令牌,就揣掇着他跟皇城司死磕!
塞在袖子里的那张墨迹斑斑的纸似有千斤重,展云翔原本强压着的呼吸又重了几分,若不是因着严豫在里面,他几乎立马就要冲进去。而在他这刻意压制的工夫,严豫那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老夫人不必动怒,本王做事,自然有分寸,靖宁侯乃是阿宁的父亲,本王岂会未来的岳父大人有所闪失?何况侯爷的受伤也是有所回报的。父皇信任魏海,一方面是魏海得力,另一方面未尝不是觉得一条绝后的狗,就算爱咬人,胃口也是有限的,不会轻易背叛他。现如今得知魏海暗中有后,在看他之前犯下的事,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严豫这一番算不得解释的解释,汪氏听来倒也明白其中曲折,可涉险的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嘴上虽不再辩驳,脸色却还有几分不好看。
严豫没理会汪氏的情绪,接着问了些展宁近些日子的情况。汪氏自然不敢把展宁私自出府一事透露出去,只是粉饰太平。
严豫也不知信还是不信,只深深望汪氏一眼,眼神中几分警告几分意味深长,“如无意外,本王许给老夫人的承诺,近几日便可兑现,还请老夫人守好与本王的承诺。另外我为阿宁准备了些东西,劳烦老夫人替我转给她。”
严豫说话间递过去一个巴掌大的盒子,汪氏接过盒子,想着那日展宁誓死不从的模样,只觉手里东西烫手无比。好在严豫事务缠身,将东西交给汪氏,又说了些事情后,便不再耽搁,与汪氏告辞离去。
而展云翔听得屋里动静,赶紧闪到一旁角落里,避过了严豫视线。待听严豫脚步声远去,彻底离了鹤年居后,他才带着满腔再也按捺不住的火气,冲到了汪氏面前。
“母亲,儿子想要您给一个解释!”
一张墨迹斑斑皱巴巴的纸,被重重拍在了自己面前。汪氏原本还望着手里的盒子头疼,一眨眼展云翔又涨红了一张脸气势汹汹冲到跟前,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汪氏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忍不住有点愣,只习惯性地板起脸喝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她这一板脸,展云翔心里的逆反与愤怒更重。听汪氏与严豫之前的话,他头上戴绿帽子这事,汪氏从来是知晓的,却不肯告诉他分毫,甚至还与严豫合谋,至他于险境。他活着大半辈子,一直被汪氏压制,重新一个钱氏,又遭遇了男人最大的耻辱,展云翔愤怒的心里,除了怒火与屈辱外,又生出了一股不管不顾的恨意来。
“儿子什么态度不重要,重要的是母亲何曾拿我当过儿子,你瞒了我多少事,又背着儿子做了多少勾当?听睿王爷的意思,母亲好像还暗地里卖了孙女不是?”
展云翔这辈子没敢用这样的态度对过汪氏,而汪氏这会也才觉出味来,展云翔竟然知道了展颉与魏海之事,甚至还偷听了她和严豫的话。她气恼之外,也隐隐有些头疼,说话的气势自然稍微弱了一些,带上了安抚之意,“展颉的事,我不是刻意瞒着你,而是怕你心里难受,这才想自己解决了这事。至于睿王爷与阿宁,我也是无可奈何……魏海身为皇城司督公,他要找侯府的麻烦,若不是睿王爷想帮,我们岂是对手?”
展云翔这满腹的火气,岂是汪氏简单几句言语能安抚下去的,可他再怎么气怒,这怒火也似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钱氏和展颉他恨,可钱氏和展颉,甚至展欣都已经死了。
魏海他也恨,可他还不敢就这么面对面地去和魏海杠上。
他甚至迁怒于严豫,可他对着严豫能做什么?
出奇的愤怒,与从未如此明显被感知的窝囊,让展云翔压在桌沿的手不断发抖,就在汪氏说起当初展臻与展宁遇袭一事,也是钱氏勾结魏海的手笔,为的是替展颉扫清障碍之时,展云翔突然暴吼一声,一把掀翻了桌子,便转身冲冲而去。
翻倒的桌面刚巧砸到汪氏腿上,汪氏疼得惨叫一声,眼前也是一黑,但展云翔此时哪听得见,只如一阵狂风似的,便卷了出去。
待赵嬷嬷听到声响匆匆赶来,汪氏已经疼得冷汗连连。赵嬷嬷好不容易扶了她起身,又赶忙让人请了大夫来瞧。
大夫替汪氏上药包扎后,说她这伤了骨头,年龄又大了,起码要修养月余,汪氏捏着袖子里展云翔留下的那张纸,一张脸气得都有些扭曲了。送走了大夫,她将那张纸狠狠捏成团,拍在面前的矮几上,“这宅子里竟然还有不安分的,让我查出来,非让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