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离开申城的简家,可能一辈子都赚不到的数字。
……
还是瞒着所有人去拘留所见过顾荣礼。
这一次再见,他的头发被剔得极短——简竹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要坐牢的人都会把头发剪得很短,就像是光秃秃的头上突然生了些小草,远远一看,稀疏地露出头皮——他本来也是极英俊的一个人,可是穿着统一的深蓝色囚服,再配上那样一个发型,怎么看都落魄到极点。
不过见面并没有聊太多的东西。
顾荣礼一点都不恨她,他说顾家这么多人里,他现在最想和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了,他只恨自己没能力把她带走。
简竹大多数时候没有说话,只是任他滔滔不绝地说。
说完了又见他哭泣,她从未想过堂堂顾家的子孙,就算“容”与“荣”是不同,可是命运怎会落到这般?
临行之前他的情绪稍微好些,沉着声音对她说道:“小竹子,你走吧!别跟顾容昊在一起了。”
简竹没有回答。
“你不是他爱的女人,他也永远都不会爱上你。顾忠瑞逼死了我的爷爷,他也要逼死我。顾家就是一淌浑水,为了家族利益他们什么都可以牺牲,也不会在乎身边的人。顾容昊要简家,这是早就定好的事情。等你对他来说没有一点利用价值,你就可怜了,我不想看到你跟我一样可怜,所以你别爱他了,快走。”
简竹从拘留所里出来,外边已经下起大雨。
这附近不好打车,她一路顶着雨水跑了很久,好不容易到了公交车站跟前,等辗转回到市区,她却哪都不想去了。她在这个城市没有家的,华府半山对于她来说也仅仅是个“房子”。那个房子有顾容昊在的时候,她就觉得温暖,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跟他贴在一起;没有他在的时候,她就觉得那房子空得要命,又大又冷,不管盖几床棉被都不觉得够。
简竹出现在温礼乔的病房门口时,他正在喝护工送过来的熊胆粥。
那天从床上折腾到翻倒在地,他不仅伤了筋骨,还扭了脖子。
简竹今天来看他,他的脖子上就套着个巨大的矫正器。
那矫正器怎么看怎么别扭,把他的下巴支得高高的,就跟眼睛长在头顶似的。
她看见他那居高俯视的模样就想笑,尤其是他对着面前那碗总是散发着奇妙味道的粥长吁短叹得不得了。
她进来,正在负责喂他吃粥的护工回头,唤:“简小姐。”
他突然整个人都不好了,左躲右闪半天生闷气将头一扭,粥都不喝了。
那护工也不知道自己哪得罪了他,自从那天他跟简竹发生争执,而他挣扎着想追却从床上翻下去导致自己伤上加伤的事后,他就经常会在她出现的时候自己跟自己生气。大多数时候并不看她,可是听到她要离开,他又比谁都紧张,等她消失,他又怅然若失好久。
简竹见温礼乔又气,大概也猜到是他公子哥的自尊受伤了,男人的那点骨气,让他觉得自己在她面前一点尊严都没有。
简竹过去接过护工手里的汤勺,“我喂你,行吗?”
他本来恨她恨得要死,可是这样被人服侍尤其是被她服侍的命运并不多见,纵然他也恨那熊胆粥恨得要死,可还是勉强坐起身,看她认认真真地喂自己吃东西。
熊胆粥里的熊胆,又是温家那位大哥弄来的,自从温礼乔能够进些流食,就不知道前者从哪搞来些奇奇怪怪的食材,都是大补的东西,一天一个花样的换,可都是同样的难吃。
温礼乔本来挺享受简竹喂他的,可那粥的气味实在难闻,他忍住没有拒绝,可简竹却被那粥熏得忍不住当着他的面“恶”了一声——温礼乔顿时头顶冒烟,扭头就不吃了。
简竹连忙赔礼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鄙视你吃的饭,就是它的味道实在是……好特别。”
温礼乔继续生气,就是赌气不吃了。
简竹忙道:“其实这粥也不难吃,你再几口把这些吃完就行了,不然晚上得饿,饿了你更不好过。”
他其实早就饿得不行,纵然躺在床上不动,可他一个大男人的食量,哪是这一碗小粥就能解决?
温礼乔努了努唇,“你吃。”
他的意思是,分甘同味,也让她尝尝自己的待遇?
简竹没有拒绝,舀起一小勺放进自己嘴里,还没咀嚼已经一嘴的苦味,沁人心脾的苦,要人命的苦,她一激动,就哭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