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刚独自离开,刑术则开车载着田炼峰和贺晨雪去解放路,在解放路背街找了一家卖四川麻辣烫的小店铺。
刑术停车后,在车内指着那家店铺道:“到了,就这。”
田炼峰探头出去看着:“你要买麻辣烫?”
刑术摇头:“你和贺小姐在车里等着我,把车门锁好,除了我之外,不管任何人敲窗户,你们都不要开门。”
“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孩子。”田炼峰应道,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贺晨雪。
“你要是三岁孩子,我就不可能把你留车上了。”刑术抓起自己的背包,检查了下里面放的那几件东西,还有一部分现金,这才朝着那家店铺走去。
店铺很小,加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平米,这个时间根本没有人来吃麻辣烫,所以屋内根本没有客人,门口站着的那个二十出头,不断揉着眼睛的青年在刑术走进去的时候,也只是机械性地说了一句:“欢迎光临,里边请!”
刑术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向后厨的那个送菜的窗口,只见那里站着一个穿着白色厨师服,手里夹着一支烟,但因为窗户太矮,根本看不到头部以上的男子。
“欢迎光临,点菜请去左边,点好了来这边上秤。”后厨的男子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刑术径直走到后厨的窗口,将背包打开,从里面拿出几个瓶子:“五瓶藤椒油,是四川洪雅老字号的,我先让朋友帮我做了五瓶,如果你觉得用得还行,我叫他再做,还有三瓶酒,两瓶沱牌曲酒,97年产的,保存得不是太好,都挥发了三分之一了,还有一瓶射洪柳浪春,你最喜欢的,现在根本搞不到了,我费了很大的功夫。”
里面的男子将烟放在烟灰缸上,俯身下来,露出自己那张晒得漆黑的脸,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刑老板?”
刑术也有些吃惊,看着男子道:“三千?怎么是你?你不是出远门了吗?”
被刑术叫做三千的男子有一个古怪的名字叫胡三千,他是这家店的少东家,他爹胡德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老板,这两父子是四川人,确切的说是川西胡家最后一代开棺人。
什么叫开棺人呢?从前民间大户士族因为诡秘的理由不得不开启家中先人亦或者亲属已经落葬的棺材时,必会通过特殊渠道私下聘请一种“天赋异禀”的人,而这种人被称为“开棺人”。
开棺人其中规矩甚多,最出名的就是开棺人九忌——一忌不知开棺所取;二忌不入死者族谱;三忌玄日皓月星辰;四忌淫邪烂赌烟酒;五忌伤害死者生属;六忌开棺不收重金;七忌师传家中子嗣;八忌信神己不敬神;九忌贪生留阳弃魂。
但是开棺人传到至今,已经是人丁稀少了,而胡德合与儿子胡三千之所以要从四川来到东北,原因是因为多年前,胡德合应浙江一带的某个老板之邀,去帮他家的祖坟开棺,取出在其祖爷棺材中的一件玉器。不过在开棺之后,出现了怪事,整口棺材在打开那一瞬间烧起来了,直接将棺材和里面的东西烧得一干二净。
这件事的结果不用说了,胡氏父子不管怎么说与自己无关都没有用,赔得倾家荡产不说,还被一群人莫名其妙的追杀,四川是呆不下去了,最后辗转各处,终于在牡丹江落脚。
当时的胡氏父子身上的现金都花光了,只得去古玩城变卖自己的一些东西,其中就有一个古罗盘,但当时他们想的是找家当铺先当点钱,有钱了再赎回来,不过当时的牡丹江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当铺,经人指点,两人来了哈尔滨,找到了刑术的那家店,将东西拿出来之后,刑术立即就猜出了两人的身份,毕竟开棺人的故事,刑术早年听师傅郑苍穹说过很多次,而且非常爱听,因为非常的悬疑刺激,所以在内心中他对这一职业的人也相当佩服,去四川那几次总是想找到开棺人。
刑术也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直想见的开棺人自个儿上门来了,而且要当的竟然是最宝贵的罗盘。罗盘这东西,对集阴阳师、风水先生于一身的开棺人来说,就像是士兵和枪之间的关系一样,怎么可能拿去当了呢?
刑术知道他们肯定有难处,肯定也不方便说明自己的身份,干脆就问他们要当多少钱?胡德合伸出五根手指头说五万,刑术二话不说拿了八万的现金给他们,也没有写当票,借条都没有,当然也没有留下那罗盘。
刑术的这番行为让胡氏父子明白,这个当铺的老板不是一般人,已经知道了他们两人的身份。
胡德合当时只留下了一个他们在牡丹江的地址,告诉刑术一句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从那之后,刑术也与这父子成为了朋友,也从他们那学习了不少关于风水方面的知识,了解了关于他好些不懂的民俗民风,以此来充实自己。
而后来,胡氏父子有了本钱之后,知道无法做老本行了,因为开棺人和逐货师一样,都有表面身份,逐货师的是朝奉,而开棺人则是木匠,但他们这种木匠最擅长的就是做棺材。
在如今这个法律要求火化的年代,谁还要棺材呀?让他们做点桌椅板凳什么的也不是那么回事,无奈,只得做麻辣烫生意,毕竟这种小吃在全国各地都很受欢迎,更何况两父子本身就是四川人。
当然,除了麻辣烫生意之外,他们还私下卖点行内货,也就是一些所谓的阴阳物件,一些被认为是封建迷信才用的东西,但这些东西他们只会买给行内人,不向普通人出售。
胡三千拿着那瓶柳浪春白酒,半天才说:“我爸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半个月前才和你爸通过电话,那时候他还好好的!”刑术很惊讶,没想到半个月时间就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肝癌晚期,他没让我告诉你。”胡三千从口袋中摸出一张确诊的单子,“一个星期前,他收拾好了东西,说要回四川老家,找个地方等死,你知道他那脾气,我没法劝他,而且他的遗愿就是让我好好在这呆着,不要回去了,你也知道,那个老板是和人联合算计我们父子,有人整我们,我也想查出来是谁,但可惜的是毫无头绪,我爸说算了,能避就避。”
刑术看着确诊的单子道:“也好,能避就避。”
当初胡德合将他们经历的事情说出来的时候,刑术第一反应就是这父子被人算计了,多半是仇家。正常人都能想到,哪儿有棺材无缘无故起火的?而且不是某种化学物质的前提下,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棺材和其中的所有东西都烧成灰烬?里面的陪葬品有不少玉器,玉器是那么容易被烧化的吗?
胡三千将白酒打开,倒了一杯,放在厨房一侧的父亲遗像跟前:“其实老头子现在死没死,我都不知道,但是他说他要完成自己的很多心愿,第一个心愿就是独自一人坐一次飞机,坐个经济舱就行了,以前他出门,觉得能坐上火车的软卧已经是非常高档了。”
刑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但觉得持续说胡德合的话题不是太妥当,只得道:“你店里的生意不错吧?你做麻辣烫的手艺比你爸还好,以后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