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下这一句,静姝直往门里冲,湘湘不愿与她身体上正面冲突,护着小皇后便让开了。静姝一路往门里走,果然见铺满了一桌的皇家账目,从妃嫔的用度到太监宫女的人手数目,静姝也只在这些日子与各处磨合下才稍稍能看懂一些,要是复杂一些的字眼,她也不识了。想到湘湘可能比她懂得很多,心里不由得一阵恼火,转身问:“你看这些做什么?”
湘湘带着皇后走回来,将被静姝翻乱的册子整理好,静姝不耐烦地再问,甚至要逼迫小皇后,湘湘才不疾不徐地说:“皇后是六宫之主,这些事本就该由她来做,太妃是长辈,当在后宫颐养天年。”
静姝毫不客气地啐了一口,她年轻轻的还颐养天年?她道:“你不必和我咬文嚼字说话,我又不是不知你的根底,你装给别人看也罢了。”
湘湘不以为意,耐心等待静姝发完脾气离去,她心里则反反复复宋静姝那些话,她不信庞浅悠真的能进王府的门,静姝为什么刻意强调她穿着嫁衣,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然而湘湘冷漠相对,心内翻腾的功夫里,静姝却也悟出了什么,她神情惊恐且不可思议,话到嘴边没说出口,可能觉得那种话说出来,仿佛就一定会实现。
静姝走了,没有人赶她走,她仿佛是被她自己吓跑的,皇后都躲在湘湘身后问:“姐姐,太妃她怎么了,突然眼珠子瞪那么大。”
湘湘淡定地说:“可能是意识到,我为什么要和你做这些事。”
皇后略有些慌张,声音越来越小:“她会去告诉皇上吗?”
湘湘摇头:“不怕,哪怕皇上自己来兴师问罪,我拒不承认就是了。这是提不得的事,只要我们不说,他们自己也不会说出口,哪有人会盼着自己被人……”
皇后忙比了个嘘声,她已被湘湘的乐观感染,笑着说:“姐姐,咱们不说。”
多好的一个孩子,湘湘心内感慨,她那一晚若不接受皇后,她是不是真的会在宫门外被冻死?又或者她不接纳皇后,为她取暖后照旧把她送出去,可能这世上会再多一个扭曲的人。但湘湘也明白,不是所有的善意都能换回一颗善心,眼门前活生生的例子,比比皆是。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皇帝正不安地看着文武大臣,边境战火重燃,把他吓得不轻,可宰相带人上朝,却气定神闲地说他早有准备,只要皇帝点头,立刻带兵出发。
可皇帝虽然无用,他不傻,也曾励精图治想要有一番作为,他曾在齐晦的帮助下,清楚这个国家的兵力有多少,这会子宰相说要亲自带兵出去,几乎拉走了全国的兵力,到时候皇帝一个孤家寡人守着这座皇城,万一庞峻叛逆?
他晃了晃脑袋,不敢想那样的事。但放眼朝堂,眼下竟无人能站出来襄助他,他突然意识到昔日齐晦威风堂堂地立在朝堂之上,对庞峻的牵制何止是言语之上,他想到齐晦对自己的承诺,想到他要为自己扳倒庞峻,他才明白,自己究竟败给了谁。
他以为让齐晦庞峻互相挟制就能坐享其成,他以为鹬蚌相争就一定能渔翁得利,错了,完全错了,把自己的一切寄托在别人的身上,绝不会有好结果。
“皇上,军情紧急刻不容缓,还请皇上下旨发兵,将来犯之人打出边境。”庞峻朝上抱拳,他这一下,一呼百应,大臣纷纷请求皇帝下旨发兵,皇帝只觉得两耳嗡嗡作响,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皇帝不记得自己最后说了什么,当他听到震耳欲聋的脚步声马蹄声,吓得猛然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在床塌边,宋静姝的脸凑过来,惊喜地说:“皇上,您醒了?”
皇帝一骨碌爬起来,发现身在寝殿,看了看静姝,又看了看周遭的人,忽然抓着她的肩膀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但见皇帝的近侍上前来,屈膝禀告,说皇帝在朝堂上晕厥,太医看过,说是内里虚耗太过劳累,身子已被掏空,且要静养些时日。
可皇帝并不在乎这些,他一面抓着宋静姝不撒手,一面追问地上的人:“边境打仗的事,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