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华衣坐到傅红鸾之前坐过的位置上,抬袖挡住脸,露出一双明亮亮乌闪闪的狭长媚眼,她却偏偏笑得天真而清脆:“爹啊!女儿莫名从嫡变庶,这些年明里暗中遭了多少嘲讽,受了多少屈辱?鸾姐姐抢了我数十年的风光,女儿若说心里全无怨尤,你信么?这在座之人,谁会信?
平日里哪个大家族的嫡姐庶妹们没有表面和睦,背地里却总为一些大小事务争执互掐,丑态尽出。
五儿只是不屑做她们那等只会藏在暗地里兴风作浪的腌臜东西,才想在口头上讨些便宜。相信祖父祖母爹爹和母亲都能够理解五儿内心的委屈怨愤,不会怪五儿天真率性的哦!”
世家大族里女儿家若口齿犀利,是会影响声誉,以至难以寻到婆家的。
可是,她傅华衣的名声早已被毁到不能再毁了,圣上都下旨勒令她此生不准再妄谈婚嫁了。正所谓虱子多了不怕痒,躺在泥坑里不畏脏,那些大家小姐怕别人说闲话所以不敢在人前失仪,可是,她却完全不需要在意这个。
傅允涛被问得无话可答,大夫人慈和地笑道:“说到底,嫡庶互换一事是当初华姨娘自私犯下的错,红鸾当时还是无知婴童此事全然怨不得她。母亲养了她数十年,即便不是亲生也已心生情感,舍不得见她无辜受辱。五儿可否看在母亲颜面上,不与她一般见识了?”
傅华衣却摇头叹道:“母亲,你就是太善良了。感情算什么?感情就是这世上最虚假最恶心的东西。你忘了华姨娘是怎么对待五儿的吗?
她为了不让五儿夺了鸾姐姐风头,竟向五儿下毒将五儿毒成了一个人见人嫌的丑八怪了啊!她还把五儿教得粗野刁蛮,全无贵族小姐风仪,刻意使得五儿成为傅家耻辱,丢尽傅家颜面。母亲,您的亲生女儿受的这些苦楚,难道您全都忘记了吗?这些丑恶的条条桩桩,又岂是情感这么两个虚伪字眼,便可抹杀的!”
她服下痴毒变丑,说是娘下了毒。她天性活泼好动,终日外出游玩,娘也不加以管教,这便成了粗野刁蛮,全无风仪,没有教养。
这就是,当初他们说嫡庶互换的最有力证据。她们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她会拿她们自己说过的话,用来狠狠地扇她们巴掌吧!呵……
傅华衣笑得极为灿烂,眼中毫不掩饰得意与愤慨:“至于说鸾姐姐无辜,俗话不是说了么?父母债子女还。华姨娘已然红颜枯骨,她失去的东西当然得由她的女儿来替她追回。同样,她欠下的债自然也该有她的女儿来为她偿还。
难不成鸾姐姐只能接受自己父母给予的馈赠,却无法承担父母的债务么?那爹爹你可得当心了,如今您还是御史大夫,能够给鸾姐姐足够的体面。倘若有一日您什么也不是,到那时只怕鸾姐姐她……”
“五儿说笑了!”傅红鸾此时已经坐到了庶女的位置上,那些愤怒与羞辱此时已被她深深隐藏,化成了面上春风吹绿水一般的温柔笑意。能够与湘南王合作,成功夺下傅华衣的一切,并以十八岁之龄拿下华家家主之位,傅红鸾自然也不是个善茬。
她温柔笑着截了傅华衣的话,和气道:“你若是心里对华姨娘当初的自私狠辣之举心生怨恨,那便想骂就骂吧,姐姐我不会往心里去的。姐姐的院子里养了不少扁毛畜牲,它们终日吵到姐姐我头疼,五儿这还不算吵的,姐姐受得住。”
“哇,不是吧!鸾姐姐你爱好好奇特,居然喜欢跟一群扁毛畜牲同住。”傅华衣惊叹,“这难道就是俗话说的蛇鼠一窝,臭味相投?”
她时常在外面玩,大街上那些泼皮吵架,市场里小贩为争摊位对骂,再加上她本身也可以说是博学多才,这口角上的功夫还当真是随口掂来。似傅红鸾这种虽有才貌有心思有手段,却并无多少吵嘴经验的大家闺秀,如此能与她相比!
至于傅红鸾那样绕着弯子的骂她牲畜,她听不懂还不行吗?
傅红鸾温柔地笑微微顿了一下,她接不下去了,笑容抽搐着,颤抖着,把一张漂亮的脸扭得像个妖怪。
成功赢了一场口舌战,傅华衣仿佛很是开心得意地随手捞了一块桌上碟中精美的点心,咬了一口才含糊不清道:“什么破家主,唔……母亲刚刚不是说了么,不过就是一介‘贱’商,居然妄想跟本小姐一个嫡女争,我呸!”呸出一口点心烂渣。
呸完之后,她还对傅红鸾道:“鸾姐姐方才说了,我若心里有气便想骂就骂,你不会往心里去的哦!”
傅红鸾笑得快要哭了。
“呀,我杀了你这个贱丫头!”傅余晗终究忍不住,握紧拳头朝傅华衣面门打来。傅华衣却咬着点心头也不抬,有傅允涛在,她根本不需担心自己的生死安危。
果然,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黑色的人影无声无息出现在傅华衣身后,轻轻接过傅余晗的拳头微微一带就将他推开,傅华衣似不经意地一伸腿,被黑影推到站立不稳的傅余晗顿时就在她面前跌了个狗吃屎。
而那黑影救了傅华衣后又即刻消失了,从没有人看清那人的脸,但是傅家的人都知道,那是傅允涛的影卫——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