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锦瑟的脚步声,他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再度转向地图,指着青越国东面的位置:“这里是金丽国,北面是陈国,西边是大汇国,而南边是仲离国。”
锦瑟站在他身旁的位置凝眉细看半晌,也没看出所以然来:“嗯?”
“我父皇生前的志愿,便是一统五国,天下归一。”他眸色暗沉的看着地图,沉声道。
锦瑟似是明白了什么,抬眸看向他:“可是,当今皇上统治之下,并未听闻有出兵之意。”
“是。”他答道,“像如今这般龟缩一隅,绝非父皇之遗愿,也非我能坐视不理之状。”
锦瑟沉默了。家国天下的事情她不懂,可是有关男子汉大丈夫建功立业的故事倒听过不少。然而即便她能理解苏黎如此野心勃勃的志向,却也不得不问一句:“可是一旦开战,必定生灵涂炭,全天下的老百姓你都不顾么?”
“五国不统,天下大战是迟早的事,及早统一,不也是为天下老百姓的后代长远而想?”
他极少这样认真平静的与她说话,锦瑟一时怔住,这样的苏黎,她好似不认识。
苏黎见她怔忡望着自己,神色仍是一片平静:“如今本王所有想法你都已知晓。本王也不想继续这样与你僵持,所以今日,本王也想问一问你。”
“问我……什么?”
苏黎沉默了片刻,方道:“宋恒,或是二哥。”
锦瑟微微退开一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二哥,对不对?”他看着她退开的那一步,嘴角竟缓缓一勾,一抹自嘲随即浮现。
以从前锦瑟对苏墨的态度,他原本早就该想得到。其实除却他和苏墨,锦瑟对谁都可以真诚以待,偏偏却还是有不同。她在他面前装疯卖傻,在苏墨面前,却总是如同一只扎人的刺猬,异样得教人生疑。
可是他偏偏是等到那日在南山崖下救起他们时,才隐隐有了这种察觉。
那时苏墨虽然失了许多血,却仍是清醒的,否则他也不可能在崖下二十丈的地方找到他们。而锦瑟若非有苏墨鲜血支撑,只怕也早已殒命。那时,她仍在高烧中,模模糊糊的还说着胡话,反反复复,却只有两个字――姐夫。
锦瑟有些失措的望着他,竟然不知该怎么回答。
长这么大,苏黎是第一个说喜欢她的人,虽然他说的时候,语气很不善;然后,他将他心中所想之事,毫无隐瞒的让她知晓;最后,他说,他不想继续与她僵持,他也想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锦瑟心里的感觉很奇怪,似是有一种感动,可是更多的,却是无奈。
苏黎见锦瑟怔怔的不答话,便知自己已经猜对。到底是骄傲的人,话说到这份上已是极致,也不欲再听她回答,仍旧转眸看着地图,沉默不语。
锦瑟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朝他望了又望,终于还是开口:“王爷,我可以走了吗?”
苏黎面上依旧冷淡,只微微哼了一声。
锦瑟又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低头走了出去。
锦瑟只觉得如果他有这样的认知,也好,也许这样他就会对她彻底厌弃失望,到时候,和离便是顺理成章的事。
她走下阁楼,穿过壁堂,匆匆离开了这个小院落。
阁楼上,苏黎站在窗前,遥遥望着她的背影,良久,微微眯了眯眼睛,冷笑起来。
锦瑟没有回王府,而是去到了侯府,没想到宋恒却还没回来。锦瑟只觉得奇怪,去送东西而已,何需两三个时辰?
一直到天黑,宋恒才终于回到侯府,走进自己住的院落,便看见锦瑟正坐在廊下,眉头紧锁的等着他。
宋恒微微有些讶异,上前道――怎么还在这里?
锦瑟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身子,才站起身:“你怎么才回来?东西他收下了吗?”
宋恒点点头。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锦瑟上前一步道。
这一靠近宋恒,她却突然闻到宋恒身上一阵淡淡的酒味,不由得蹙起眉头:“你跟他喝酒了?”
宋恒缓缓笑起来――堂堂王爷邀我共饮,我又如何能推辞?
“那他可曾跟你说了些什么?”锦瑟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不安,连忙问道。
说了很多。宋恒比划着,却仿佛明白锦瑟问话的用意,又道――可是没有一样是关于你的。
锦瑟心里猛地一沉,仿佛是难过,又仿佛是别的什么,她分不清,可是只在眨眼间,眼眶已经红了起来。
宋恒几时见过她这个模样,忙抚上她的头――怎么了?
到底还是没有落泪。锦瑟抬头望着他,微笑摇了摇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宋恒似乎迟疑了片刻,才道――你跟他,说了?
锦瑟一怔,忽然苦笑起来:“我真蠢。明明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只有我还以为――”她没有说下去,忽而便转了语气,坚决道:“我没事,我先走了。”
语罢,她连忙挣开宋恒,匆忙逃离了。
出了侯府,她却仍然没有朝王府的方向走,而是出城,来到了东郊。
夜已深,锦言的墓前点燃了几只火把,那些侍卫依旧笔挺的站在那里,岿然不动。
锦瑟逐渐走近,那些人方淡淡行了礼:“叩见宁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