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与窒息瞬间袭来,意识开始逐渐模糊,不连续的片段在脑海中闪过,这便是她的一生!
记得,入宫之时,她芳龄十六,花一般的年纪。第一次侍寝,她害怕的在文帝身下颤抖,他温柔轻笑,对她说:别怕,朕不会伤害你。她怯怯的笑着,他说,她的笑靥是世上最美丽的风景,他说,会给她万千宠爱。
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他兑现了承诺,纵容了她的任性与放纵,给了她尊贵与无上的权利。
甚至,在她残害了数位皇子性命之后,在她用最残忍的方式害死云世兰之后,他对她依旧如初。她以为他是爱自己的,却没想到,荣华过尽,他送给她最后的礼物,竟是三赐白绫。
淅沥的春雨下了整整一日一夜,楚琰独自一人跪在文帝墓碑前,僵硬的好似石塑雕像。脑海中不断出现幼时的回忆。他是唯一被文帝养在景阳宫中的皇子,初时,他不叫他父皇,只唤爹爹,他似乎很欢喜,亲手教他骑术射猎,教诲他治国之道,帝王之业。
母后的死,虽一度成为他们父子之间的鸿沟,可在他心中,对父亲依旧是仰望敬爱的。
墨发白衣早已被雨水打湿,他反而觉得更清醒,疼痛也越发清晰。
不知何时,头顶的那一方天空竟然晴朗,回头,竟是玲珑。她精致的小脸不然一丝阡华,撑着一把油纸伞,遮住了他头顶的天空。
“玲珑知道皇上心疼,让玲珑陪着你。”她温柔一笑,静默的立在他身侧,无声的陪伴,胜过一切言语的安慰。
她手中的雨伞多半遮住楚琰的身体,自己大半个身子却淋在外,不多的功夫,便湿漉了一片。春风入骨,她冷的双唇颤抖,却倔强的将脊背挺得笔直。
此刻的画面,与十几年前悄然重合。母后死的时候,他跪在母亲坟前,陪在他身边的依旧是玲珑。只是,时过境迁,当初那个天真的小女孩,在心口已经逐渐模糊。
“回去吧,朕累了。”楚琰沉声开口,声音有些微的沙哑。他缓慢的起身,向皇陵外而去,每一步,迈得十分沉重,却又带着莫名的迫切。
玲珑僵直的站在原地,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隐约间,感觉某些东西正在悄然的离她远去。
东宫漪澜殿,天瑶安静的伏在窗棂旁,淡看窗外细雨如丝。清澈的眸中,一片茫然。怀中白玉琵琶,散发着清冷的温度。青葱玉指随意勾动琴弦,试了几个单音。
随之十指的游动,凄婉的曲音缓缓流淌而出,是一首《离歌》。
母亲曾说:爱情是寂寞的,却让人欢喜着。师傅却说:情深不寿,情动而智损。天瑶想,什么是爱呢,爱不过如饮鸩止渴,明知是死亡,却一如反顾沦陷。
唇角不由溢出一抹苦笑,她微抬了头,茫然的目光随意遥望窗外风景。如丝细雨中,窗外一道白色身影傲然而立,他身上都是湿漉的,也不知站了多久,漆黑的目光入钜,深深凝望着她。
天瑶失措,心神一散,怀中白玉琵琶发出一声刺耳的嗡鸣,锋利的琴弦割破了指尖细嫩的皮肉。
“啊。”天瑶下意识的嘤咛一声,失神的望着指尖上那一抹鲜红。
窗外的身影快速闪动,片刻的功夫后,已来到她身前,不由分说的握住她玉腕,将流血的指尖含入口中,轻柔的吸允。
“楚琰,放手。”天瑶恼火,用力想要收回手臂,无奈他握的太紧,不仅不让她抽回手臂,反而健臂一揽,将她柔软的身子困入胸膛。
他将头埋在她发间,凌乱的气息吞吐在她耳畔。“不放。”他霸道的开口,手臂逐渐收紧,恨不得将她融入血脉中。
“父皇不在了,瑶儿,我现在只有你,只有你了。”他声音暗哑,额头摩擦在她馨香的颈窝,疼痛的闭上双眼,天瑶只觉得肌肤染了淡淡湿漉,她微震惊,从未想过,这个高高在上,无坚不摧的男人,也有无助而脆弱的阴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