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是一阵沉默,那人才颤着声音开口,“没有……属下正想下水去探个虚实来着,却被南侍卫给拦下了……”
“蠢奴才!”那声音一厉,继而说道,“你可知她根本没死……”
“王爷……”这声音很是娇媚,听着便让人心里一痒,“那苏玉瑾身体虚弱,就算不被射死,也必然被这凉水给溺死,王爷何必再为她大动干戈呢……”
“红衣……”摄政王的声音明显软了下来,梅娘一阵厌恶,这个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色。
“王爷,你好久都没来找红衣了,好不容易来了,管那些烦心事干什么呢?”
“也罢,本王今日就好好陪你……小美人……”
梅娘松了一口气,红衣倒是为苏玉瑾拖延了些时间,只是不知苏玉瑾到底是死是活?脑海中浮现出那张美丽清冷的脸,她惊鸿舞姿可谓独步天下,若是死了,小王爷该如何是好?那日小王爷中了媚毒,她一早便知小王爷的心,自然将那天香水榭的守卫给遣开了。
若非小王爷,她怎会将天香水榭给她住,又默许她卖艺不卖身呢?梅娘转过身,走向素旸的房间。
锦娘便是苏相千金的事情迅速在京城里传开,苏家灭门不到三月,苏玉瑾便成了这天下第一雅妓,和男子谈笑风生,你侬我侬,全然不知羞耻。想来,苏相一家的惨死,已经使当初的大家闺秀变成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更有人亲眼见过小王爷夜闯天香水榭,在天香水榭住了一晚。这个女子和亲手杀死自己全家人的人苟合,倒真是不孝。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在愤怒苏玉瑾的做法,却从未有人想起究竟是谁将她逼到这个地步,最后还要亲手要了她的命。
华丽的宫殿内,刚刚沐浴净身过后的叶郢禹拿着一本书,躺在椅子上,今日他没有翻牌,宫内传言这几日皇后欺负王美人欺负的厉害,皇后咄咄逼人,王美人却因为心里念着他不想他烦心,硬是忍气吞声。偏偏叶郢禹有许多次见到她偷偷抹泪的样子。
林皇后是林右相的嫡女,是林右相的掌上明珠,这林右相和摄政王叶昀走得极近,在朝中也是张扬跋扈之人。然而,王美人的父亲王侍郎被他派往山东赈灾,他眼下是孤家寡人,不想和叶昀起正面冲突,索性不翻牌子。
他还未静下心来看书,外面便响起了声音,他不动声色的命令道,“退下!”
宫女们都退了下去,只有常公公在一边为他端着茶水。
一抹黑色的影子闪进来,那人跪在地上,薄唇抿紧,浑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皇上!”
“有何事禀报?”叶郢禹头未抬,目光放在书上。
“今夜,苏玉瑾和楚天阔在护城河夜放花灯,摄政王派小王爷带着弓箭手射杀苏玉瑾……”
叶郢禹身体微微僵硬,“死了没有?”
“没有,只是……苏玉瑾被楚天阔带走了……不知道究竟是谁受的伤?”
楚天阔……“江南四大才子之首的楚天阔……他此番进京所为何事?”
“是为了做官……”连声简单的回答,叶郢禹冷笑一声,“做官?老爷子逼得吧!”
“这个,属下不得而知!”
若是苏玉瑾受了伤,明日他再出宫便没了意义。他略微思索骗刻,计上心头,“明日,你务必把楚天阔给朕带到宫里来!”
连声只知道服从,并不去探究深意。
苏玉瑾睁开眼时,入目的便是瑰红色的帐顶,这不是在天香水榭。她隐隐觉得头有些疼,便挣扎着起了身,这时走进来一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女孩,见她起了身,顿时惊喜的叫道,“小姐,你醒了!”
“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苏玉瑾揉了揉发疼的脑袋,脑海之中猛地浮现出那晚的情景……
泛着冷光的银丝,不断射进水中的箭,和突如其来的冰冷刺骨的水……痛苦一波漫过一波,还不够么?他真该那时就把她杀死,又何必在她吃那么多苦之后派人来射杀她呢?
可笑,真是可笑……喉咙中一股腥甜涌了上来,苏玉瑾“哇”的一口,吐出一大摊血来……
那侍女原本去叫楚天阔去了,哪知刚回来便看到这一幕,心又揪了起来,“小姐……”
“玉瑾……”是楚天阔的声音,她想起那晚他奋不顾身的将她护在怀里,心里涌起暖流来,楚天阔步伐凌乱,走到她床边,扶住她的身子,“玉瑾,你怎么吐血了……”
“急火攻心而已……”侍女忙递过来手绢,楚天阔接过来,细致的为她擦拭,但动作很轻,很慢。苏玉瑾刚刚便看到,他走路时脚步一轻一重,应该是受伤了吧!
“你发了好几天的烧,一句话都没说,可吓坏我了!”看她面色潮红,额上的温度不断升高的时候,他的心仿佛被人放在油锅里煎来煎去,他想她开口说一句胡话,那样还可以证明她活着。谢天谢地,总算是醒了过来!
“玉瑾……”他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我好怕……”好怕,你会突然离开。
苏玉瑾被抱得喘不过气来,她很想推开他,但是他的怀抱好温暖,好温暖,这样的温暖,自从苏家被灭门后,她再也没有得到过。苏玉瑾的唇角勾起一抹明艳的笑容,如果可以……真的可以,她宁愿一辈子都沉浸在这种温暖中,永不回头。
没有冰冷的仇恨,没有残忍的报复,没有互相的折磨。她的手轻轻放在他腰上,“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你怕么?”
和她在一起,便注定流亡逃窜;和她在一起,便永远都无法安定;和她在一起,便没有荣华富贵。楚天阔得到她的回应,兴奋无比,“我不怕……无论这条路有多坎坷,只要你在我身边!”
“是吗?”她究竟该不该相信他的话?“你愿意为我放弃现在的一切么?”
楚天阔的身体一僵,放弃所有的荣华富贵?若是放弃这一切,他又能给她怎样的生活?荆钗布衣,风餐露宿。“玉瑾……”
是么……无法放弃啊。她的心沉沉的落了下去,然后不再说话。她轻轻地推开他,既不像刻意,也不像无意。她觉得自己身子很虚弱,额上还有些冷汗,“我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