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谨心当着他的面,慢慢地展开手中的画:五云山白雾缭绕,翠竹碧叶尽逍遥。水墨浓淡得宜,如误入仙境,抛下万千尘世烦恼,独自归老。
纤手指孤竹,娓娓道来,每一笔勾勒,每一处暗锋游走,苏谨心却能说得无一处遗漏,就仿佛这幅画是出自她的笔下。
“画竹者,必先了然于胸,胸有成竹,必然笔下有竹。观天地之广博,唯放下,随心,方可无忧,自在。”
云远之惊了,云栖竹径中的那首半阙的诗,早已让他见识到了她的满腹才华,但谁知,她对作画、对世间万物的参透,更是不凡。
她一个久居闺中的世家小姐,能有如此的见底,难得。
但她的品行,却是极为恶劣,为人也轻浮,根本就不知道身为女子,该守得的矜持为何物。
不避男女之嫌,即便是尚未及笄,也不该与男子搂搂抱抱的,云远之想到五云山上苏谨心当众偎依在顾六公子的身上,淡漠的眸子顿时起了厌恶,一把夺过苏谨心手中的画,拂袖一甩,走入帘幔中。
她不走,那他走。
苏谨心对巧兰使了使眼色,但自己却忙追着云公子的脚步而去。
巧兰这下真要欲哭无泪了,二小姐存在钱庄内的银子也不少了,竟然还不知足,每到一处,总要搜刮一些,夫人被下药昏睡的那几日,二小姐就悄悄将夫人压箱底的私房钱席卷个精光,也不知她们今日回府,夫人会不会把二小姐生吞活剥了。还有府里的成大管家,二小姐以他年事已高、老眼昏花为由,不由分说就讹了他好几千两银子,这一个月来,二小姐作案累累,府里的人压榨完了,就跑到云府这里来顶风作案,呜呜……二小姐,就算云公子心善,不与您计较,您也不该欺负云公子啊。
可怜的云公子,被她家二小姐缠上,只怕最后被吃拆入腹,连渣都不剩了吧,巧兰同情地暗叹一声,并根据她家二小姐的指示,她瞅了瞅书房外,见云喜那小厮还坐在院落中,就蹑手蹑脚地翻箱倒柜,专挑一些小巧的玉石,往怀里塞。
珠帘上一串串的碎珠摇晃,帘幔隔着帘幔。
云公子白衣如飞,苏谨心小跑着,脸上微微带喘。
原来书房内,也是别有洞天啊。
帘幔过后,便是一间上房,房内素朴雅致,不带一分奢华之气。
云远之驻足,看着苏谨心,淡漠的眸子沉了又沉,她跟着他做什么,虽说整个江南的女子倾慕他的也不少,但还从未有一个女子,像她这般大胆,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而且眼中对他的一种势在必得的欲念,就清清楚楚地映在她的眼中,还不懂得遮掩。
饶是云公子心性再好,也不禁被苏谨心惹得愠怒渐起,“苏二小姐,你究竟想如何?”
十个字,足足十个字,苏谨心不敢置信地掰起手指,数了又数,没错,云公子对她一句话说了十个字。
“远之,你会说话啊,不是口吃,结巴,哈哈哈……”清眸染上笑意,苏谨心不顾云公子一脸的冰冷,直接扯上了他的衣袖。
口吃,结巴?
云公子清冷的俊容又沉了几分,难道她以为他每次说话只说几个字,是因为他口吃,结巴,说话不连贯。
明明该生气的,但听到她稚子般天真无邪的笑声,他竟然有些不忍再推开她。
但她的善变,她的狡猾,却让他不得不防啊。
退后一步,紫竹箫毫不犹豫地重重打在了苏谨心不安分的素手上,隔着一段距离,云公子防备地看着她,因为他知道,这并非是她的真面目,而此生,他最厌恶的就是那些虚伪的女子,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这个苏家的二小姐,还是他见过的女子中,城府最深的一个。
“远之,痛。”苏谨心揉着手背,打得真重啊,手背上的肌肤都肿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