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昌呆立在屋外,看着时雨发落栖霞,许久也不曾动一下,静的似乎成了一尊木雕,连呼吸也没了。
他全然不知这会儿该做些什么,是进去,还是干脆离开。
此时的文时雨和当初初见时的懦弱女子不同,和之后那个总有几分狡诈的女子不同,和前几日被自己救下后露出娇羞态的女子不同。
他竟完全不认得。
却也是这份陌生让他恍然大悟,这许久以来陪在时雨身边的,分明是五皇子李隆琰,他才是见惯了时雨各种模样的那个人,怕是这会儿时雨的这份运筹帷幄及坐视天下的气度,他也是见了多次的。
竟让他心底生出几分愤恨。
分明是自己一路陪着时雨到今日,为何这会儿的时雨,竟能陌生到如此?
栖霞出来让他回过神,正要躲却发现栖霞也是失神的,只是哭着往前,再看,时雨却已经扶着莲湄进了里屋。这倒给了他选择,他往后退了一步,下了台阶往院子里走。
“八皇子,”暖色端着汤药进来,正看见李隆昌,她顾忌手里汤药微微福身行礼,问:“可是要回去了么?”
“嗯,嗯……”李隆昌愣了愣,暖色是时雨的贴身丫鬟,她回去怕是会同时雨说见着了自己,而自己过门不入这事儿,时雨又怎么会不介意。
“八皇子?”暖色见他挡在自己面前不走,忍不住开口,毕竟她是个下人,越过皇子进屋绝非明智之选。
“我进去不见时雨,这就要走了,”李隆昌随口编了个谎给自己。
暖色哪儿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她只觉得李隆昌不见时雨就走实在可惜,解释说:“小姐是在里面的,巾帼社里出了些事儿,小姐怕是在里屋。八皇子,你同我来,我先去禀报一声。”
这才是真正骑虎难下,李隆昌只能硬着头皮跟暖色进屋,在外室等着时雨。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时雨出来看见他,略有几份惊愕。
“我去文府,他们说你歇在这里,”李隆昌抬头,见时雨一身藕色长裙,这会儿看着,却又是温文的模样,没了方才那份咄咄逼人。
“我在清理门户,”时雨笑着坐在他对面,想了一会儿才说,“我这些日子忙着赚银两,也还真对这里的人心疏忽了。这儿虽然也收留了许多女子,但她们心底总还是对男人抱着几十分希望,想有一日找个好人嫁了,依靠终生。这样的人,我这巾帼社里不留。”
“女子,不该依靠男子么?”李隆昌犹犹豫豫的开口,问道:“寻个好人家嫁了,并无不妥。”
“嫁人没错,但我这里要的是女子自强自立,而不是假借自强的牌子实做苟且之事,”想着那碗毒,时雨的心里就泛起了恶心,她接着说:“巾帼社里的美人很多,各行各业都有,但巾帼社里更多的是京城的一些贵妇。绝不能再有第二个栖霞,更不能让那些正室来这里闹事,坏了巾帼社的名声,坏了我和莲湄的苦心经营。”
李隆昌看着她灼灼的目光,恨不得拔腿就跑,这椅子都像是长出了很多刺,坐也坐不住了,“时雨,你很适合这里。”
“嗯?”时雨转头看着他,不晓得这没前没后的一句话,是在说什么。
李隆昌心里泛起些微苦涩,慢慢的说出心底的实话:“这里,无论是巾帼社还是大冶,你适合这里,这儿才是你该呆的地方,不是端漠。”
“怎么?”时雨已经听出了苗头,但她就是想他自己说清楚。
“我先走了,时雨,保重,”李隆昌站起来,死死的看着时雨,似乎是要把这个人看进眼里心里那样。
“不送,”时雨被他这莫名其妙的表现闹的有些恼火,冷笑着别过脸去。
她对李隆昌说有感情,似乎并没有过分深重,说没有,救下她的那日分明是动了心的。但他是端漠的皇长子,不回去是不可能的。而自己家在大冶,爹娘在大冶,根基在大冶,这会儿连事业都在大冶,实在是寻不出一个好的理由过去。
何况,这会儿这个能让她过去的理由,自己倒先退宿了。
“小姐,八皇子怎么……”暖色奉茶上来,却已经不见了李隆昌,她也是个心急的,直接就问了时雨。
“他不是大冶的八皇子,是端漠的大皇子,暖色,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时雨心烦,语气自然不善,她端着茶杯捏起来送到嘴边,又狠狠的放在桌上。瞪着已经没了人影的院子,狠狠的走进了内室。
世间谁没了谁,都能活的好好的。自己如今这样,也不过是因为赢了李隆盛,一时空虚寻个人陪着罢了。他若是真走路,自己过些日子也就习惯了,并不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