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正此时加生门,加开门,便是诱敌深入,大有气贯山河一鼓作气将倭寇大军赶尽杀绝之意。天蓬为水贼,须得生门同丙乙,用之万事皆昌隆。遇生门并合丙奇、丁奇,亦可用无妨。此时生门大开,只要三奇六仪调度变幻及时,原是上上策。然贪狼星春夏可用,秋冬助水之势,却不可用。如今已是九月十五,在这黑山关口用之却是大忌。
我心头大惊,却见玄正和玄茂已将倭寇大军一切为二,一半放入黑山关口进行厮杀,另一半皆数堵在关口之外用滚石和弓箭射杀。
那小野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地冲在最前面,竟有百夫之勇,虽被堵在关口之内,后援与他首尾不能接应,这倭寇猪却不慌不忙,一声呼啸划破长空之后,关口之外的后方倭寇竟从阵营中推出十几门黑乎乎的火炮来。我方将士皆在关口之内,自是看不见关外的火炮,然,我和玄华却看得清清楚楚。
我们只道倭寇大军再也没有火药弹,火炮便产生不了威力,只是一堆废铁而已。此时眼见倭寇猪们像变戏法似的往这十几门火炮中充填火药弹,我的背后立刻汗湿一片。
我军的八卦连环阵意在困住敌军分散兵力,切割成块个个歼灭。如今倭寇用火炮射杀,固然会误伤己方人马,但更多暴露在他炮口之下的却是我关口之内的寒城大军。
才惊呼出声,倭寇那边便开炮了,登时火药弹爆破声起,我方阵形已乱,黑山关口瞬间便被撕了个大口子,无数将士丧命于火炮之下。
玄华是第一次见识到火炮的威力,面色一沉,将我紧紧捞在怀里,俊挺的剑眉透着凌厉的肃杀。
我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即便如此防范,还是让倭寇从黑山中采去了硝石,倘若他们也有这般火药弹储备,此战倭寇无需耗费一兵一卒,便能将我方二十万大军尽数消灭。
我此时无法言表自己心中所想,只能紧紧揪住玄华的衣襟。玄华的白衣与我的战营灰袍在风中翻飞纠缠,就带着说不出的苍凉。
好在后方倭寇用火炮将黑山关口撕开之后,便弃了火炮不用,看情形似是火药弹不足。
那火炮皆为生铁所铸,沉重异常,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搬来阵前已属不易,想要及时撤离更是困难,倭寇自以为今日寒城势在必得,因此并不及时将火炮撤回大营,只远远地置于关口之外派出千余人守护,其余人等便一窝蜂地往前冲,
火炮威力无限,玄正以前也未见识过,但他带兵多年,眨眼间便恢复镇定。见敌方虽搬出火炮助阵,却只发一次便止,当下也猜到火药弹供应不足,竟乱中求稳,很快便将散乱的阵形再度布好。
我方阵形集结好之后便由二龙出水阵渐渐转为七个小阵,依上三颗“玉冲”星,下三颗“璇玑”星次序,占据七个方位,分别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欲对小野大军形成包围。随着阵式的不断变化,七阵既联手往复,流转不息。
我看着此时阵法,觉得熟悉莫名。心头警钟忽响,脱口道:“七星北斗阵?”
“不错!”玄华轻轻点头,双眸紧盯着山脚下的战事,眸光锐利闪烁,“当年父皇曾命钦天监正张天师在恋橘宫后院的树林中设下此阵,张天师在七星北斗阵的基础上将杜门、景门、惊门尽数封死,八门只剩一生门可活。但凡擅自入阵之人寻不到生门,则必死无疑。你那时并未研读过《遁甲天书》,竟也能寻到生门逃出,当真是天意!”
当年我尚不知自己误入的林中阵法是“七星北斗阵”,还道自己遇到了鬼打墙,直至在玄华帐中看见《遁甲天书》,方知当年竟险些丧命此阵。
那时我受困恋橘宫,玄华虽从不出现,却暗助小巧帮我在深夜捉麻雀。我恨他至极,不愿受恩于他,但陷入“七星北斗阵”时,心中却也期盼着他能来救。然,当日无一人救我,若不是机缘巧合,那日张天师亦在阵外,且念出那句举头望明月的诗句,我是无论如何都走不出来的。若是在白天闯阵,即便瞪着万里晴空把眼睛看瞎了,只怕也走不出此阵。
念及此,我心头的怒火竟与脚下的炮火硝烟混成一片朦胧的天地,似是把清亮纯净的眼眸都蒙住了。
“天意?”我脱离玄华怀抱,扭头看他,眸中已隐隐升起怨气,“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天意,当日我之所以能找到生门逃出来,是因为天上有北极星。”
“北极星?”玄华愣了愣,似乎察觉出我心中的怨怼,面上微露愧疚之色,只唤了声“颜儿”,却不敢再次揽我入怀。
此时我与玄华早已抛却前嫌,实在不宜继续揪住以前的伤心事不放,将目光缓缓移向山下战场,终于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握住了他。
玄华身体一震,似不敢相信,却反手握住我,侧脸,目光便向我转过来。
然而,他温情的目光尚未投注到我脸上,却见他脸色突变,大吼一声“不好”,松开我的手转身便往山下跃去。
才跃出数丈,他又像想起什么一般回头看我,口中不停地唤着“颜儿,颜儿”,竟是万分恳求,目光哀伤而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