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口不能言,泪水却如开了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这些日子的隐忍和委屈,那么多的不甘和绝望,在这一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宣泄。
他不嫌弃我么?这般的我,他竟还愿意抱着么?
“颜儿?不要担心,倭寇找不到这里来。天一亮,林子外面便会升起瘴气,在这里,我们是安全的。”伸出手,玄华解了我的穴道,“玄聪亦会被广善安全地带回寒城大营!”
身体一恢复知觉,我脱口便问:“你怎知他是玄聪?”
玄华心疼地看着我,道:“方才玄聪唤你橘儿,你又自称蓝焰时,我们就混在倭寇兵士中间。若不是你们出声,只怕再找十日,我们也无法将你和玄聪从倭寇大营中找出来。”
“你们?你们……”我吃惊地瞪着玄华。
他像是猜出了我要问什么,微笑着贴住我的耳朵,说:“我们已在倭寇大营中找了你半月了!”
“啊?”我登时愣住了,半月了,玄华和广善已混入倭寇大营半月了?他们,竟一直潜藏在倭寇大营中。
喉头一热,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唤出他的名字,然而,晶莹的泪珠儿却依然不断地落下来。
玄华看着我的眸中一派心疼,“这几个月让你受苦了!”
“我一个人受苦不怕,真正苦的是那些被杜若珩和小野捉去当做猪奴儿的后唐百姓。”
“杜若珩?”玄华眸光一凛,问:“可是西蜀国君杜若斌的弟弟?”
“对,就是他,这个王八蛋是倭寇女子和西蜀国先皇生下的杂种!”
玄华吃了一惊,“此话当真?”
我在倭寇大营里忍辱负重四个月,为的就是逃出来告诉玄华他们我所了解的倭寇敌营军情。眼下,为了逃避自己的丑陋和不堪,我竟想到要离去,险些误了大事。
当下,敛了心神,我便将那日被小野掳入倭寇大营,到发现杜若珩是倭寇杂种,竟有将西蜀国土归并于倭寇族的阴谋,以及倭寇人酷爱角抵,每逢乞巧节便会放松警惕在军营中举办大规模的角抵大赛,一一细述给玄华听。
玄华凝神听我的叙述,甚是认真,不插一句嘴,直到我说起火炮,他才忍不住插嘴问:“何为火炮?”
我知道他听见这个名字很疑惑,当下便将当初和玄正在郊外山林间看见过的弩铳告诉玄华,又爬上岸用树枝就着月光在地上画出火炮的图形,还告诉玄华黑山一带蕴藏着大量硝石,能够利用硫磺伏火法炼制火药弹。
玄华的剑眉深蹙,我说完后一言不发。我知他在思考火炮之事,便提醒道:“那火炮虽说是生铁铸成,模样有些吓人,不过内中机簧道理却与诸葛神弩有着几分相似之处,以穆青山的智慧,定能造得出来。你无须太担心,只需将火炮的模样记下来,将上次制造诸葛神弩的工匠们再次聚集起来,让穆青山好好琢磨琢磨,必能迎刃而解。不过,这火药硝石究竟是何物,我便不知道了。”
“火药?硝石?”玄华松开我负手站在水里轻声念叨着。
我第一次见玄华穿黑衣,只道他穿白衣最好看,没想到穿上黑衣,他亦如此风华绝代。
月光下他站在水中,波光粼粼衬着他一身黑衣,竟有种木秀于林玉树临风的光华,我便有些看痴了。
才觉脸上发热,便见玄华转眸看我。他似乎没发现我已羞得面红耳赤,突然伸手握住我,将我拖回水里问:“颜儿?我知道何为硝石了!”
我心头微震,收起心猿意马脱口问:“你知道了?”
“对!”他看着我,眼眸晶莹璀璨,竟比夜空中的星子还要耀眼几分,“我想你和我都见过硝石,它曾救过我的命。”
脑海里噌地蹦出当年我与他坠入谷底时的情形,那条莫名着火的蟒蛇。擦拭伤口能给玄华止血疗伤,还能接骨续筋的黑色石头。一桩桩一幕幕,竟如发生在昨日一般历历在目,无比清晰。
我不由脱口道:“是那种能疗伤会燃烧的石头?”
“对!应该就是它没错。”玄华的脸上溢着激动,看着我的目光款款情深,亦满含赞赏与喜悦,“我虽不确定硝石是否能疗伤,但却在黑山中巡哨时见过一种黑色的石头,气味与谷底那种石头十分相似,只是,我没有看见过有野兽在黑山一带用这种石头疗伤,因此之前便一直没有想起它来。”
猛地想起乞巧节那日杜若珩为了炫耀命人放出那一炮时我曾嗅到过一种熟悉的气味,当时心中便有所怀疑,却苦思不得其解,现在被玄华一提醒,我登时想起当初我们坠入谷底,看见那条巨蟒突然自燃时,亦闻到过这种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