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聪就在我的笼子外面,是以,尽管兵士们来势汹汹,我依然比他们的速度快了几分。待到他们扑至笼前,我已经将玄聪拖进了猪圈里。
大猪们并没有冲出去撒蹄乱跑,而是在抢回玄聪后又护着我们退回了笼子里,显得有条不紊。
我将玄聪拖进猪圈后便指挥大猪们守住笼门,怒骂道:“倭寇猪!尔等竟敢辱后唐百姓,有朝一日定要尔等血债血偿!”
我的大猪们整齐地列成三排分别守在铁笼门口和猪圈门口,将我和玄聪牢牢护住。且个个呲着獠牙嘶吼着,一副与倭寇兵士们血战到底的模样。
原本还叫嚣着的兵士们看见我的猪兵竟有些怯了,在笼子外面不停谩骂,却无一人敢上前挑起战争。
不知是谁最先说了句:“都是些贪生怕死的猪奴儿,便是十个放在一圈里养也翻不起大浪,索性两个一起关着吧!”
便有大胆些的看守挥着弯刀将大猪们撵得退后两步迅速关上笼门,直到将粗大的铁链牢牢栓死才纷纷松了口气。
有外强中干的又破口大骂开来,有甚者还将弯刀伸入笼子里挥舞着挑衅。
我也不去理睬他们,只是抹了把头上的汗水,让大猪继续戒备地守在笼子里,自己返身走进猪圈去察看玄聪的伤势。
其实我知道倭寇兵士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反之,他们个个如财狼般视死如归前赴后继,只是,戴着个被猪咬死的帽子去见阎王爷着实不好听。是以,即便我堂而皇之地掳了玄聪进我的猪圈,他们也不会冒险和我神勇的猪兵们硬碰硬。
今日之举实在冒险,倘若让兵士们觉察出我有逃跑之意的话,先前的隐忍便全都白费了。若不是玄聪,只怕我也就横下一条心置若罔闻了。
玄聪遍体鳞伤,又受了惊吓竟昏昏沉沉地在发烧。
我仔细将他身上检查一遍,好在玄聪身上皆是皮外伤,并未伤筋动骨。看得出来他虽受了不少苦,却并未被人识破身份,顶多是当成普通百姓被倭寇猪们殴打折磨过。
我身上还有乞巧节那日未用完的外伤药,便给玄聪涂抹在身上,将玄聪紧紧抱在怀里,一遍遍轻唤他的名字。
一直睡到第二天傍晚,玄聪才醒过来。
看见我他吃惊不小,尖叫着躲开。
我知道自己的模样早已不是当初娇丽可人的安青颜,和玄聪印象中的橘儿出入太大,他一时接受不了我,便耐下性子笑着对他说:“玄聪?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橘儿啊?你忘记永翠园?忘记艾月轩了吗?”
玄聪虽有些痴傻,但并非听不懂人话。我的脸虽变了,便声音却没有变化,眼眸中的神采亦没有变化,我只哄了他一会儿,他的眸子里便一点点盛满了惊喜。
我继续柔声问:“玄聪?你难道不想我再陪你打雪仗了吗?”
果然,玄聪的眼睛亮起来,跌跌撞撞地扑过来一头扎进我怀里哭着喊:“橘儿?橘儿?是不是你?他们打我。”
泪水喷涌而下,我抱住玄聪哭着问:“玄聪?你怎地会在这里?是谁把你带到这里来的?玄正可知你被倭寇掳了来吗?”
从被掳来至今已快四个月了,这四个月中我没有看见过一张熟悉的脸,没有听到过一个熟悉的声音,更没有如此真实地感受到自己还会被人需要,被人依赖。玄聪抱住我的这一刻,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玄聪抱着我哭够了,才抬头惊恐地看着我,“橘儿?你的脸?你的脸?”
“和你一样,被他们打坏了!”我尽量将声音放得低缓些,以免吓坏他,“不过橘儿有办法哦,等我们逃出去之后,橘儿会把脸医好,也会把玄聪的脸医好,到时候橘儿还是玄聪喜欢的那个橘儿,玄聪也还是橘儿最最喜欢的玄聪。”
瞪着淤青肿胀的眼睛,玄聪似懂非懂地看着我,却不住点头,边用脏兮兮的袖子给我擦眼泪,边说:“橘儿带我回家啦!玄聪不要在这里,他们打玄聪,他们还不让玄聪吃饭!”
我警惕地扫了一眼外面,问:“玄聪?你被抓到这里来几日了?”
玄聪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也没数清楚,最后终于笑着挠挠头,说:“不知道啦!反正玄聪和猪一起吃了三次饭了!”
三天!玄聪只被抓来了三天。还好,仅仅是三天,若是他被抓来三个月,只怕眼下已经被折磨死了。
别以为所有的猪奴儿都能像我这样活下来,即便是苟且偷生,倭寇亦不允许,只要他们开心够了,羞辱够了,最后依然换来个杀字。
我能活下来绝非侥幸,杜若珩和小野不愿看见我死,他们要让我活着亲眼见证寒城三军的战败,让我亲眼见证后唐的灭亡,因此乞巧节那日才会赏赐我那么多外伤药。
我虽过着非人的日子,且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但到底我还活着,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至少,能让我看见逃出去的希望。
“玄聪?你好好想想,你是怎么从永翠园里到这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