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所言,梳头嬷嬷愣了愣,道:“哪有此事?宫里的公主娘娘们最爱的就是坠马髻,簪上绢花,富贵大气。七小姐此次寿宴是由皇上钦点的,岂能随意敷衍了事?只有梳了坠马髻才能显得出皇家气度呢!”
我想了想道:“要么嬷嬷还是给我梳飞仙髻,哪怕是元宝髻也成啊!”
梳头嬷嬷却不依,自顾在我左额角给我簪了朵大红色的牡丹绢花,“七小姐今日生辰,只要美就好,飞仙髻和元宝髻太单薄了,看着病怏怏的小家子气,哪里有坠马髻这般大气富贵?莫要因为一时的小性子,便惹得皇上和太子不高兴。”
好好的飞仙髻和元宝髻,在世人眼中都是极其俏丽楚楚动人的发式,颇有几分弱不禁风的飘飘欲仙。到了梳头嬷嬷嘴里,却成了病怏怏的小家子气。她只口口声声要大气富贵,字里行间都用皇帝和太子来压我,哪里知道我心里早已升起股不祥?
看着那朵牡丹绢花,娇艳无比,平白多了股媚俗,我叹了口气,梳头嬷嬷也是奉命行事,只管将我打扮得美丽华贵,不失皇亲国戚的颜面,哪管我喜不喜欢?
这倒是和当初的玄正如出一辙,不管适不适合我,只把我弄成个花瓶摆着漂亮就好。
我想了想,不好拂了梳头嬷嬷的一番苦心,既然皇命难违,我遵从就好,但戴什么头饰,却得由着我来决定。
我将绢花摘下来,取出玄华送我的那朵玉芙蓉簪上。这样装扮看上去虽少了份少女的纯真,却多了份清丽委婉,反倒将坠马髻的成熟气息掩盖住不少,敛其锋芒,看起来也有几分楚楚动人。
梳头嬷嬷却自言自语道:“坠马髻原是最适合用金步摇的,七小姐却偏偏要簪这朵玉芙蓉,反倒将华贵之气盖住了!”
知道我也退让了一步,她不再执着,收拾好梳妆匣,退出青鸾堂。
小亮子和小红看见我眼睛都直了,却不知我心里的苦。我又不好多说惹他们担心,只能无奈地冲他们傻笑。
今日,三姐这般打扮我,不知是为了讨好玄华,还是为了讨好太子?
想起去年我的生辰,因太子给我拟定了恃宠而骄的罪名,将我幽禁在艾月轩内,我度过了最孤独的六天。今岁,还有什么在等着我?
破天荒的,三姐和玄华要我与他们同坐车撵。看见我时,我从他二人眼眸中倒是读懂了一致的惊艳。
三姐依然一副弱不禁风,温柔委婉的模样,富贵中透着点小家碧玉的羞涩。
玄华着一身月白色长袍,依然风姿卓越玉树临风。
三姐握着我的手和我并排坐着,玄华坐在我对面。
我像个木偶人一般瞪着对面的玄华,目光却似穿透了他,看着遥远而不知名的地方。
我听不见玄华和三姐在说些什么,只能隐约感受到他们在说话,还在冲着我微笑。
“颜儿?你不舒服么?”
半响回神儿,才意识到三姐柔弱无骨的小手正扶在我的额头。
我摇摇头,想强挤出一丝苦笑,却怎么都挤不出来,只好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道:“大概太兴奋了,昨晚睡得不好,现下里有些瞌睡。”
“没事就好,我见你脸色如此难看,还以为你病了。”
我其实没听见三姐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掩饰着自己内心的不安。
三姐看着我恹恹的模样,突然笑道:“呀!颜儿今日为何不戴那支蝶恋花的金步摇呢?我专门嘱咐梳头嬷嬷让她给你带那支金步摇,那支金步摇配着这坠马髻原是再合适不过的。尤其是颜儿今日这幅懒洋洋的模样,倒是多出了些前唐明皇贵妃杨玉环的风韵。”
我只觉耳边轰地一响,她拿谁来比我不好?竟拿那魅惑君王祸国殃民的杨贵妃来比我,是真的夸我容貌秀美,还是暗讽我轻浮不守妇道?
我道今日梳头嬷嬷为何定要给我梳坠马髻,想来也是三姐授意为之。偏偏那梳头嬷嬷不明就里,倒也不是个认死理的人,虽遵三姐之命给我梳了坠马髻,却也不反对我戴玉芙蓉,让我在夹缝中留有一丝喘息的余地。
三姐这般迫不及待地掩盖我年纪尚小的本质,让我以成熟妩媚的面貌示人,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难道是翡翠?想到翡翠扭曲了的俏脸,我只觉心头涌起阵阵寒意。难道,最担心的事情还是要发生么?
许是我的脸色太过难看,终于引起的玄华的注意,他突然问:“何事烦心?”
他疯魔了吗?我岂能说?岂能当着三姐的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