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蓉借故与小闲走在后面,再三打量小闲,见她不仅长高了些,眉眼也长开了,梳着双螺髻,身着嫩黄色缠枝窄袖半臂,白色镶芽边糯裙,行走间若隐若现露出半截绣鞋,鞋头一颗莲子米大小的珠子。
任谁一见,都会以为这是哪家世家大族的娘子,哪有当初启闲轩小丫鬟的模样?
小闲感觉到她探究的目光,朝她微微一笑。
“你怎么会认了郑国公夫人为义母?”丽蓉温声道,特意在“郑国公”三个字上加重语气。
见面到现在不到三刻钟,小闲却觉得她与以前大大不同。以前,她每次出现,或多或少都有咄咄逼人之感,更有舍我其谁的嚣张。锦香越是不肯让她进叶启的起居室,她越是非进不可,为此不惜自降身份与锦香吵得不可开交。
像现在这样好声好气说话,放在以前的丽蓉身上,那是不可想像的。
“蒙乐夫人青眼,”小闲含糊其词,道:“想必是看在家父铮铮铁骨的份上,又与我投缘吧。”
丽蓉狐疑,道:“是吗?”
乐氏出身河东大族,百余年来,族中出了一个状元,二三十个两榜进士,声名显赫。乐氏眼界何其高,一个小小郎中怎么入得了她的眼?
小闲心虚地道:“家父弹劾汤阁老,无故获罪……”
河东乐氏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可是汤有望当权时,并没有人站出来指责他奢靡。
丽蓉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才道:“你离开三郎院子,现在他身边是谁在侍候?”
小闲估摸着她好些天没去卢国公府了,起码没去启闲轩,这个倒不用瞒她,便道:“是剪秋。”
丽蓉想了半天,才想起是那个鹅蛋脸细长眼睛的姑娘,道:“她看着倒还稳重。”
“是。”小闲应着。
那边,冲在前面的周十一娘猛然回头,发现小闲不在身边,四处张望了一会儿,才瞧见她跟丽蓉走在最后。
丽蓉与她素来不合,她自然不用顾虑什么,自顾自跑过来,扯起小闲的胳膊就跑,道:“快点,我们上画舫去。”
从浮云阁到码头不过三箭之地,一行人并没有上车,侍卫们隔开游人,把女眷们围在中间,大家有说有笑向前走着。
周十一娘这么一扯,小闲跌跌撞撞跟她往前跑不说,游人也纷纷侧目,有人还踮起脚尖,又有那登徒子打趣道:“美人跑起来,果然别有一番韵味,当浮一大白呀。”
小闲大窘,道:“你先放手。”
周十一娘只顾着抢先上画舫,占个好点的观景位置。当然,也不排除能上画舫玩兴奋到忘乎所以了。
乐氏皱眉,正要叫身边的大丫鬟果儿去训斥,身后却传来威严的呼喝声,以及游人的抗议声。
几十个侍卫急步而来,一个个对窥视她们的游人怒目而视,手中长长的马鞭像是要随时挥出去,把那些不怀好意的登徒子打得伤痕累累似的。
乐氏不禁松了口气。她就说嘛,怎么儿子和叶启还不过来。
本来,说好男女各驶一只画舫,也就无所谓非得一起走了。想必看到小闲被人围观,叶启才会出手。难道这几步路,叶启也派人暗中保护?她向小闲望去,只见小闲好不容易挣脱十一娘的手,甩着手腕不知说了句什么,看样子是在埋怨,可就算是在埋怨,却也是神态温婉,身形纤细,惹人怜爱。
“你这孩子,怎么总是这样莽莽撞撞?”她快走几步,来到两人面前,蹙眉训着女儿,道:“这是在外面呢。”
偏生她们身着女装。
周十一娘大笑着朝母亲扮个鬼脸,只觉十分畅快。
依次上了了画舫,周十一娘更是欢喜得直蹦达,把个乐氏气得道:“下次不带她出来了。”
两世为人,小闲第一次上画舫,只觉雕梁画栋,十分华丽,看那摆设,也处处透着富贵,却不知这画舫是谁家的?
丽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小闲身后,拉着小闲走到舷边,装着看风景,低声道:“三郎心意如何?你在他身边侍候日久,可曾听说?”
小闲一时不明白她说什么,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睇她。
丽蓉见她一副天真浪漫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你还小,或许不懂。”
小闲想了想,福至心灵,明白了她话中所指,不由脸颊潮红。自己这算不算横刀夺爱?
丽蓉暗自神伤中,突然瞥见小闲害羞的神色,还以为她猜到自己的心事,不由再次起了打听的欲望,道:“外间都在传三郎好男风,难道是真的?”
若果真如此,她可真是无话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