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德确实吃了很多酒,从早上陈氏的豪华马车离开府门,回娘家,他就开始吃了。
最近这段时间,像从山顶跌落低谷,先是达官贵人们对他伸出橄榄枝,争先恐后讨好于他,让他过了一把高高在上的瘾。就在他自我感觉良好时,叶启回府了,卢国公府闭门谢客了,朝臣们对他恢复爱理不理的旧态了。
叶德很受伤,只好借酒浇愁,可惜陈氏在府里,总吃不痛快,去莳花馆,又常遇到那些变脸的朝臣,听些冷言冷语,有些缺德带冒烟儿的朝臣少不得说他能得瑟,不过仗着生了个好儿子,把他气得胡子根根翘了起来。
所以,莳花馆已经有些天没去了。
卢国公府地方大,叶启赶到时,叶德披头散发,外袍敝开,手拿酒壶,直接往嘴里倒,身边的小厮随从焦急万分,却没人敢上前夺下他手里的酒壶。敝开的外袍已经被酒溅湿了。
叶启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壶,远远掷了开去。
叶德醉眼迷蒙,并没有看清眼前到底是谁,心爱之物被人抢了去,这些天又受了极大的窝囊气,崩溃了,一屁股往地上一墩,老泪纵横,哭诉道:“你们就会欺负我!就会欺负我!”
这就过份了。岳关很尴尬,以周川的大大咧咧,也倍感不好意思,两人不约而同向默默站在后头的小闲打个眼色,悄悄溜走了。
叶启双臂用力,强行把叶德从地上抱起来,放在堂屋。叶德哭闹着,鼻涕眼泪全擦在叶启前襟。
小闲吩咐小厮取了热水毛巾来,又让赶紧煮醒酒汤。
叶德哭了好一会儿,总算发泄完了,大概累了,趴在叶启怀里沉沉睡去。
小闲递上热毛巾,叶启为他擦了脸,吩咐抬来软轿,把他抬到书房,喂他吃醒酒汤,服侍他躺下。
小闲第一次来到前院,第一次进叶德的书房,不免多打量两眼。书倒是挺多,只是他曾经摸过书本吗?
“这些书是祖辈传下来的,一直摆在这儿。”叶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小闲微觉诧异,深深看了叶启一眼。叶启也在看她。
“郎君若要留在这儿,我去取替换衣裳来。”小闲被叶启看得浑身不自在,想找个借口离开。一向爱洁的叶启前襟上一大片鼻涕眼泪,确实也难为了他。
叶启微微一笑,道:“好。”
小闲有种被看透的感觉,他的眼睛好象能穿透人的五脏六腑,把人看透。
小闲急急走了。
“站住。”
取了叶启的外袍,用包袱包了,从房间里出来,一声断喝,锦香面有怒声拦在门口。
书宁一副你小心点的表情站在锦香身后。
本来,跟随到前院是锦香的活儿,怎么也轮不到小闲,只是刚才三人在院中转圈,周川特地吩咐小闲侍候,小闲才一并跟去。
其实为保证活得长一点,不该看的,小闲不看,不该听的,小闲不听。今儿这事,实在没法,小闲只好硬着头皮把活干完。
“锦香姐姐,郎君在国公爷书房,麻烦你把衣裳送去。”小闲把包袱递上。
不知叶德会不会有任何不合身份的言行举止,你是心腹丫鬟,听了不该听的也没什么。
锦香脸色稍缓。听双儿说小闲随郎君去了前院,她便怒火中烧。其实叶启身边总得有人侍候,可是小闲在,她便抑制不住,只想骂人。
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堵回去。
小闲一脸无辜,完全不以成为叶启身边唯一一个服侍的丫鬟为荣。她到底年纪小,不晓得知道郎君的秘密越多,跟郎君越亲/近哪。
“你去吧。”锦香一番权衡后,装作不在乎道。
此时让她与叶启独处,她怕会哭。
小闲很为难的样子,道:“我刚才没认路,不记得怎么走了。”
旁边的书宁很无语,既然不认路,怎么从前院回来的?
锦香脸上闪过一丝笑,又绷住,道:“顺原路回去就可以,若是迷了路,问一下路过的人。”
卢国公府很大,大到占了一条街,出了院子迷路是正常的,她初次去前院时,哪次不迷路?好在府里下人多,只要不太偏僻的地方,总能遇到人,一问,便能找到路了。
“哦……”小闲撅了撅嘴,走了。转过身,抿着嘴便笑了。怎么可能不认路呢,再说虽然亭台楼阁多,但府里景色精致,移步换景,只要稍微用心,要记住不难。
叶德又呕吐了,小闲进门时,小厮刚好拿了污物出门。
叶启弯腰给叶德盖被子,动作又温柔又细心。
小闲放轻脚步,待他盖好被子,在榻上坐了,才道:“郎君请更衣。”
叶启道:“回来了?”
小闲从没贴身侍候过他,前世今生都没侍候过人,不免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下手,取了包袍呆呆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