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项墨记得柏知府说到穆老爷子的女儿澜娘留下的遗孤是那个叫子熙的熊孩子,并没有提到澜娘还有一个女儿。
蒋项墨深知柏知府是只老狐狸,他的话只能信三分,不由拧了眉心。
但他确定子熙是穆老爷子的外孙,这种血脉至亲的事柏知府没必要骗他,即便当时骗了,久了他也会知道,反倒柏知府的为人落了下乘,这老狐狸很注意脸面,轻易不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蠢事。
“你确定是穆老爷子的外孙女?”他沉声问道。
“属下确定,穆院判仰面大哭,自责自己枉称鬼医圣手竟然救不了外孙女的命,柏三少爷还送去了一株千年紫参王,属下才探知柏知府正是因为这株紫参王与其夫人苗氏生了罅隙,苗氏自罚去跪祠堂,后来夫妻离心,苗氏自请离去连夜回了京城娘家,穆院判的外孙女眼下正是靠着那紫参王吊着最后一口气……”
这黑衣人惯常打探隐私,渐渐的养成了嘴碎的毛病,况且从柏府打探出私密消息着实艰难,好不容易挖出内幕,他忍不住娓娓道来,很是津津有味,特别是说到紫参王,他语气异常艳羡,紫参王不光能吊命,更是练武人提升内力的绝佳圣品,谁不想得到,哪怕弄一根小小的参须来尝尝也行呐。
蒋项墨的关注点却不在紫参王上,虽然他也不小的震惊了一下,暗叹柏明湛的大手笔,对穆老爷子果真孝敬之至,换做是他一星半点还可以,若是整株他必不舍得。
蒋项墨略过千年紫参王蹙眉琢磨这陡然知道的穆院判的外孙女。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似乎被他忽略了什么?
忽然。他神色一滞,霍然站了起来,用力之大竟是推倒了身后的椅子,唬的那黑衣人反射性的往后跳跃丈余,那些碎碎叨叨还未出口的话顿时给噤声咽了下去。
而蒋项墨的脸色已经青黑如铁。
他终于想起哪里怪异了。
柏明湛有个义子就是子熙那个熊孩子,逸品轩一案,雨雁的污言秽语里却提到柏明湛的义子便是他的私生子,而给他生私生子去府衙回话的那个女人不就是……
蒋项墨一脚将那倒地的檀木太师椅踢出门外三丈远。
那个可恶的孩子,将他辱骂的狗血淋头歹毒的差点要了他性命的兔崽子,那个让他在皇上面前都没有那般折辱忍气吞声的熊孩子竟然是那个女人与柏明湛所生。
如此。当时言及子熙的身份,在柏府里柏明湛的诡异古怪之色,柏明湛与柏知府对那孩子的娇纵疼宠,那孩子小小年纪对柏明湛的那份拳拳维护之情……这一切便都有了解释。
好好好,这二人真是生的好崽子,蒋项墨一拳砸在书案上。
悲催呐,这位蒋二爷显然愤怒过头搞偏了重点。难道不是应该整体周全的想问题,将穆老爷子、外孙女、外孙、苏晗、子熙、义子这些要命的字眼联系起来想一想,苏晗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呀。
这也不怪蒋二爷的智商让人捉急,在他心中医术奇绝的穆家,德高望重的穆老爷子,苏哈那种恶极的女人是万万没有资格,也绝对配不上做穆家外孙女的。
而且他自发的产生了一个思维误区。认为穆老爷子是在姑苏找到了澜娘。而苏晗是京城外一个穷猎户的闺女,怎么也无法和那澜娘扯上关系。
主子在盛怒。脸色好可怕,黑衣人很想撒腿撤了,这一吓,他猛然想到还有更重要的事没说,也顾不得胆寒了,立刻道:“主子,属下还有急事回禀,从锦瑟楼密巷出来的两人适才去了穆院判那里,其中一人受了重伤。”
这主飞快的说完,发觉似乎还有什么没说,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了,算了,想不起来就是不够重要。
蒋项墨的脾气顿时爆发了出来,一脚冲那黑衣人狠踹了上去,连粗口都爆了,“妈的,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说,误了事,老子要你的命!”
走了两步发觉身后无人,蒋项墨回头一看,鬓角的青筋直跳,气的差点喷血,“你挺尸呢,还不跟上!”
这长舌嘴碎的小子即便再耳目灵通,他也不打算用了,过了这一遭立刻换人,他受够了这家伙的颠三倒四不着调。
黑衣人叫季小三,才十六岁,是蒋项墨战场上捡回的孤儿,在身边带了四年,待他很有感情,虽然嘴上骂的凶,对季小三言行很粗鲁,却也是另一种器重和关爱。
季小三三两下脱了紧身衣,可怜巴巴的抱着肚子小声的嘀咕,“爷你再下点狠手,不,狠脚,小的真就挺尸了。”
蒋项墨大步往外走,头也不回,却是顺手扯了腰间的一柄软剑往后丢去,季小三立刻捧在怀里,乐颠颠的追上去谄媚道:“爷真好,在小的心里爷就是我亲爹!”
蒋项墨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威严沉峻的脸再也绷不住,笑骂道:“滚,我可生不出你这么大的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