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意思还没提,就已经被人堵住了嘴,贾母心中的气愤自不用说。但她也知道,贾赦差不多是跟他们撕破脸了,不会再为了名声,任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她倒也能沉得住气,只是脸色免不了难看些。
“琏儿自己住在那儿好么?他小小年纪,还是放在身边教养好些吧。”贾母看贾赦耷拉着眼皮不理她,转而叹了一声,“唉,隔壁的珍儿,不就是年少时他爹娘不太管,便养成了个放纵恣意的性子。现在敬儿不在府里,他把整个宁府都翻过来,竟也没人敢管。”
“所以说啊,孩子还是得放在长辈身边管教才好。你看看珠儿,这才多大就已经进学了,国子监的先生都说了,下回是必中的;再看看元春,规矩礼仪一丝不错,言谈举止落落大方,人人都夸是大家闺秀,近来还知道帮着我教导宝玉,孝顺得不得了。”
这话里话外不过一个意思,我教孩子那是有一手的,看看我教出来的两个就知道了。贾赦你还不赶紧把贾琏送过来给我教导,然后把院子乖乖地给二房住,那样我说不定还能用用心,把贾琏也教出个样子来。
想起她自己亲手教导出来的几个孩子,不管是贾政、贾敏,还是贾珠、元春,贾母都忍不住得意起来。女人这一辈子,拼的不就是家世、相公、孩子么?她出身侯府,嫁给国公,这都不是她最得意的,最得意的就是这几个好孩子了。
赦大老爷都想哭,上辈子琏儿和迎春就是被她教导出来的,一个住在叔叔家里给人当了外管家,一个唯唯诺诺混成了个二木头。这么毁人不倦的老太太,他可不敢再把孩子们交给她。他这辈子就是要让琏儿和迎春享福的,老太太的教导还是留给二房那几个吧。
求放过我家孩儿吧!
“老太太教出来的自然是极好的,我看着珠儿和元春也很好,很好。”大老爷浑不在意地打着哈哈,嘴里随意地夸赞着。
贾珠和贾元春这俩孩子也没落啥好,一个被科举耗干了精力早早病死,一个被送入深宫在倾轧中暴毙,都不是什么好下场。可见,这老太太就是自我感觉太良好,其实嘛都不是。
见贾赦不接话,贾母皱皱眉头,决定拿出杀手锏来。她就不信,她揭穿了贾赦献药方的真相,这孽障还敢不管不顾的不听话?!
“要我说,敬儿那就是鬼迷了心窍。好好的日子不过,整日里呆在道观里。他要是真一心向道也就罢了,偏偏弄些烧丹炼汞的歪门邪道。那些就不是什么好物,我活了这样岁数,从没见过吃丹药得了好的,倒是吃出事情的不少。”
她瞥瞥贾赦,见他脸色不变,便又疾声厉色道:“历朝历代不都有这样的事,皇帝起了求仙问道的心思,便有那起子奸佞之臣,诱着皇帝练些邪门功夫,或者去吞服什么仙丹。那哪是什么仙丹啊,我看是毒药还差不多。若是碰上这样的奸臣,就该当千刀万剐。”
这老太太是真恨自己啊!看她那样子,千刀万剐了他都不解恨啊。
赦大老爷再次确认了自己在贾母心中的地位,说不伤感是假的,那毕竟是他亲娘。不过要说有多悲伤,那也不可能,该伤的上辈子已经伤过了,这辈子他没那么容易受伤。
“老太太说的是,果然比敬大哥哥有见识,回头您该好好管管他。荣宁二府乃是一家,老太太又是唯一在世的长辈了,这也是老太太的责任。明知道敬大哥哥走了弯路,要是不好好劝导他,老太太日后恐怕也不好跟堂伯和父亲交代。”
她不是提贾敬么,不是提会管教孩子么,赦大老爷就逮着这个跟她说道说道。
贾母被他噎得脸色发白,她吃得吃得多撑,才会真的去管贾敬的烂事。她提贾敬,不过是要警告贾赦,丹药方子的事情她已知道,若是敢不配合,她说不得便要大义灭亲了。
可贾赦竟然装听不懂,拿住贾敬说事。呵呵,难道她不去管那个二椅子老道,还能愧对列祖列宗了不成?!再说,那玩意儿他爹都管不了,她这个堂婶算哪根葱?
“老太太啊,你是荣宁二府辈分最高的人了,虽然被皇上训斥过,也被摘去了诰命的身份,可对家族你还是有责任的。”
听着这话,贾母的胸口仿佛被人狠狠cha了一刀。这件事在她就是禁忌,谁提跟谁急。
当然,贾赦肯定是不会看她脸色了,他继续快准狠地下刀。
“这些年,族里的子弟越发地不像样子,你身为长辈的,看在眼里怎么就不知道劝诫呢?虽说珍儿媳妇才是宗妇,可她到底是个小辈,没有你的分量重啊。”
一辈子没能当上宗妇,这也是贾母心中的一痛处,所以这一刀挨得也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