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决心睡个懒觉的赦大老爷没能打败这种力量。
虽然老爷昨天吩咐过,不管任何事都不准去打扰他,但身为一个合格的管家,林之孝还是在接近中午的时候来看看情况。这人睡得太久了不好,再说也该吃午饭了。
大老爷房里静悄悄的,自从贾赦重生回来之后,房里就不放人贴身伺候了。在边城那些年,他已经习惯了自力更生,不想再做个连换衣裳都要人伺候的废物。
林之孝以为大老爷还睡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人叫起来。等他靠近了拔步床,却看见大老爷正睁着眼躺着,眼睛盯着床顶的帐子,怔怔地出神。
“老爷,您醒了?方才姑娘还问起您呢,听说您没起来吃早饭,要把最喜欢的云片糕给您留着。云大爷要吃,姑娘都不给呢。”林管家拍起马屁来技艺也是非凡,专拣大老爷喜欢的说。
贾赦早就醒了,刚开始睁开眼的时候,天都还没亮呢。他就是不愿意起床,总觉得休沐日起那么早太亏。他就想着,他这么躺着,说不定还能睡个回笼觉呢?
就为了这个,他愣是在床上赖了一上午。在林之孝来之前,贾赦其实就已经在犹豫了,到底要不要起呢?不起吧,他饿了,饿得都已经开始燃烧脂肪了;起吧,他不甘心,回笼觉还没来呢。
“哼,还是迎儿知道疼人,你们这一群也没见一个来问问老爷饿不饿的。”家有贴心小棉袄,赦大老爷心情很晴朗,乜斜林之孝一眼,痛快地解除赖床状态。
老爷您这就强词夺理了!明明是您不准来打扰的,怎么能怨咱们饿着您呢?!林管家心里腹诽着,嘴上却也不跟贾赦争辩,默默站在一旁等待。这位爷不想讲理的时候,就不是个能说理的主儿。
在床上躺得太久,贾赦觉得身子都是软的,长长地伸个懒腰,将腰骨扭得咔啪作响。前阵子天天训练得筋疲力尽,今天好容易能歇歇,就那哪儿都觉得不舒坦。奶奶.的,这苦日子过多了,咋还就不会享福了呢。
“最近府里有没有什么动静?荣庆堂那边可还安生,有没有人出幺蛾子?”前俩月每天披星戴月地出门,昏迷不醒地回家,根本没工夫关注那些小事。今儿好容易歇下来了,得问问家里的情况。
“二老爷还好,每日去工部当差,回来之后就呆在书房里。”即便大老爷没问过,林之孝也严密关注着那边的几位。
贾政以往都是跟门客清谈的,现在地盘小了,身家也少了,门客们逐渐就各奔东西了。他身边没了那几个马屁精,人消沉了不少,不当差的时候就窝在书房里。
“老太太最近邀了几回客人,但对方都是回帖子婉拒了,因此一直没能办成。中秋的时候,南安太妃摆宴,没给老太太下帖子,老太太还是跟着太太去了。不过……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脸色不太好?人家已经摆明不愿意跟你交往了,还觍着脸贴上去,人家让她有好脸色?贾赦微微摇头,以往老太太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如今这样急迫,怕是想给元春铺路吧。
“二太太在佛堂里,开始几日还很闹腾,但最近已经听不见什么动静了。不过安□□去的人回报,二太太并不甘心,正暗地里筹划着什么。”
王氏有什么动作,贾赦并不在意,那女人左右就是那些手段。她在荣国府当家这么多年,一朝落入尘埃,她能甘心清净礼佛么?若是不折腾两下,她消停不了。
“元春姑娘正一心上学,看来已经决心要入宫了。老太太为她请了几位师傅,其中有一位是烟花出身。这事虽然瞒得紧,但没有不透风的墙,荣庆堂那边已经有风言风语出来了。”
“把人给老子弄走,凡是敢多口舌的,都给老子拔了舌头卖去挖煤。”能请个花魁来教导孙女,大老爷都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其他的他可以不管,但这事绝不行。他自己可以不要名声,但他还有一双儿女,这事若是传出去,琏儿和迎儿的名声也就被带累完了。
“是。”林之孝应一声,他早想把这事跟老爷提一提,只是老爷前阵子累成那样,就没敢拿来烦他。
“珠少爷八月参加了秋闱,没中。自从放榜之后就住进了外书房,日夜苦读,每日只睡不到两个时辰。听说老太太正为珠少爷相看,看中的是国子监祭酒李家的大姑娘。”老太太也是打得好算盘,李家就那一个女儿,娶了她害怕李祭酒不为珠少爷的举业出力?
贾赦不由诧异道:“不是说要再等三年么?他中秀才都磕磕绊绊的,这才一年多就去考秋闱,你以为大庆朝的科举是闹着耍呢?你派人给李家透个信儿,就说珠儿用功太过,坏了身体底子。”珠儿媳妇嫁过来一年就守了寡,还是别祸害人家姑娘了。
林之孝诧异了一下,忙又应了一声。他只以为老爷是为了给二房添堵,却不知道是赦大老爷难得发回善心。
“迎春给我留的云片糕呢?”那几个没闹出大动静,赦大老爷就放心了,就有工夫吃了。饿了一上午了,他要先享用自家小棉袄的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