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璎轻轻摇头,牙齿在月光下闪烁森寒色泽:“你用脑子想想也知道,从渠州略微北上便可直达宣殷境内,他若是中途调转队伍,宣殷皇帝不会起疑心?钟离钰因为你不惜与我们上晟对抗,宣殷皇帝钟离玄烨又不是痴傻儿,他自然洞悉了你的存在,顾念父子之情他暂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钟离钰折返凌阳,身留上晟,全然藐视九五之尊的命令,你觉得钟离玄烨会任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轻举妄动,会这么轻易放过他吗?你想想,他该落魄到何种境地?”
连舟听罢手指抓住薄被,骨节微微泛白,是啊,若是到了这种地步,钟离钰那个固执的家伙还是执意寻找她,那么宣殷皇帝钟离玄烨一定会派出人马拦住他,程青见一行人不可能继续追随他,这样旁无援手,后又追兵,周围潜伏着想置他于死地的魑魅魍魉,钟离钰他……该是如何地前路艰难。
他怎么就这么傻呢?他这么做,值得吗?
花璎笑:“怎么样,心疼了吧?网不少字这样的男人,甘愿为美人舍天下山河,深情至此,当真举世难求,你舍得弃他与不顾么?”
见花璎如此,连舟反倒从思考中醒悟了过来:“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和钟离钰走,如此你便可堂堂正正地待在孟回身边,更轻易地达到某种未知的目的?”
花璎但笑不语,连舟挺直着背,侧抬着双眸望向花璎,淡淡月华下,少女白色单衣,坐在床上,青丝披散肩头,有种宁静致远的美,她的声音也是非常冷静,像秋天落叶一般,有一种岁月积淀的明智:“在我心里,钟离钰只是像我兄长一样的人,我从未对他产生过别的感情,我不接受他并非我薄情,只是因为我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他,我相信我的拒绝只会让两个人生活得更好。至于你所说的这些钟离钰遭受的困境,若是我日后查证当真属实,我绝对不会欠他人情,事情因我而起,我可以为他做很多事情来弥补他,感激他,而且,”她的声音浸入了某种坚定,“我绝对不会瞒着孟回。”
花璎望着连舟沉静的眼眸,内心忽然涌上一种异样情绪,这种情绪让她嘲笑的话压在了喉咙里,失去了破土而出的机会。
她忽然间笑了,是颠倒众生的一种微笑,敛去了一身风尘之气,她坐在桌子上,没有穿鞋,雪白的小脚系着铃铛,一荡一荡的,铃铛在夜里轻轻响起,宛如不染纤尘的乐声,她开口,语气里消去了戾气,宛如晨起炊烟寻常坦荡:“喂,我明天就要走了。”
连舟皱眉地望向她,狐疑地问道:“你,明天走?”
不过眨眼,花璎重又是那个妖媚如狐的女人,她半环着胸,显得闲散不羁,道:“组织安排我的任务是拆散你们,可是我现在无法撼动你们坚贞的爱情,”她笑得微微有些嘲讽,“那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你是什么组织,为什么要拆散我跟孟回,这样,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花璎笑:“你知道我不会回答的,问这么多有什么用。”她接着道,“现在解药在我身上,敢不敢出来拿?”眉眼间颇有些挑衅。
“我有这么蠢,乖乖跟着走进你设计的圈套?”连舟微笑,眼神冷静。
花璎轻笑:“既然你不出来追我,那我明天就不走了,继续和你的孟回卿卿我我,逍遥快活。”红衣女子坐在桌上,神采略微飞扬,“你知道我们今天出去干了什么吗?我们走遍了凌阳城的大街,去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风景,我记得有个卖花的小贩跑过来对孟回和我说,‘公子风华绝代,小姐容颜倾城,真乃天造地设的璧人’。”
寻常女子听到这样说心里肯定会冒酸泡,然而连舟脸上丝毫不见异样神色,反而从容勾起嘴角,暗夜中的眸子闪动着宝石般明润的光泽:“真是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