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里是一家汗蒸桑拿房。
半岛汗蒸桑拿房很是受到半岛民众喜爱的放松方式,仅次于练歌房。于是林成勋也就选择了这样一个场所来作为《非常主播》这部电影悲郁凝聚点的场景。
最先入镜的是车太贤,他坐在最右侧,侧面对着镜头,手里拿着个剥了一半的温泉蛋正蘸着酱油吃。
刘在石扮演的车太贤上司长着两条腿盘坐在车太贤对面,头发花白,脸上被画了年老妆,他手里拿着一沓花牌,一张一张的翻阅着花牌上的图案,似在缅怀着什么。
镜头转动,挪移到车太贤的左侧,朴宝英和王锡玄赫然入镜,两人俱都一副拘谨的模样,她们这次演绎的是电影角色作为电台歌唱比赛的嘉宾被邀请到桑拿房,表面上和车太贤这一电台主持人并没有任何关系。
镜头拉远,一百八十度转到门前,权志龙扮演的朴宝英前男友躲在门口角落里。
在他身后位置,李素妍扮演的幼儿园园长手里提着包往桑拿房前来,突然她站立在原地,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翻盖手机,手机屏幕上“林成勋”三个字在镜头里一闪而过。
画面一分为二,电话那头的林成勋出现,站在汗蒸桑拿房的另一个入口。
下一刻,所有人进入汗蒸桑拿房,七个人或坐或站,表情各异,非常巧妙地在镜头中描摹出一个轮回的椭圆,这不规则的椭圆看似和谐,但其中构成椭圆的七个点,这七个人物关系隐约联系却又对峙。
林成勋准备把这个画面感时间暂停一下,使得带着一点黑泽明《七武士》中对峙的仪式感。
这七个人,加上没有在电影中出现的那位黄正南母亲,代表着人生八苦。
生、老、病、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而不得苦,五阴炽盛苦。
这人生八苦在电影中并没有浓墨重彩的去描述,它们隐藏在这八个人物生命中的过去或是未来之中,说是暗线但隐藏得太过于深,如果没有人去将这部喜剧过度解读,恐怕很难有人能看出来;但就算如此,观众在看这部喜剧时,总会有种淡淡的悲伤萦绕在他们心间,不至于让他们悲伤哭泣,但总在不经意间撩动他们的心扉。
这人生八苦,就是林成勋在这部《非常主播》中想要倾诉的东西。
镜头中车太贤不声张,埋首小口小口吃着温泉蛋,他的屁股总是不安分,一点一点的挪动着远离自己的女儿和外孙,眼珠子转动着不时避开朴宝英的眼神,这一点点小细节,将他的心思暴露无遗,
南竹贤是无法接受三十六岁的单身贵族人生却有了女儿外孙这一事实的,这一点在看他无意识远离黄正南就可以看得出来,车太贤把这一点表演的不错,那种为难、苦闷、怯懦表现得惟妙惟肖。
车太贤扮演的南竹贤的人生目标很简单,并非最后完美大结局那样和女儿、外孙其乐融融生活在一起,他所求的只是出名成为大势idol,为此他可以带上各种各样的面具在上司、经纪人、甚至是寥寥无几的粉丝面前委曲求全,但是——人生八苦,求而不可得。
入场七人,包括林成勋在内的六人没有一个人能如车太贤这般将人物角色表现得如此立体丰满,毕竟是有过巅峰期的电影演员,在表演学基础上就胜过其余几人许多。
除去林成勋这个两世为人的存在,其余人中表现最好的居然是十六岁只有一部偶像剧表演经验的朴宝英表演的最好,而不是李素妍这个老牌演员。
和车太贤这样理解式表演不同,她将自己所有的热情加入到黄正南这个角色中,那双杏仁般的大眼睛看着王锡玄的眼神中居然暗藏淡淡的母性,不同于车太贤眼神的飘忽,她目光从头到尾都是盯着自己的目标一眨不眨,特殊的生长环境造就了黄正南坚强的个性,但属于她那份脆弱的自尊又使得她在被自己父亲赶出家门后,不肯低头委曲求全。
或许,生而为人,让她感到很抱歉——生苦;
与之对应的是她从未在电影中路面的母亲,大抵她才是最珍爱生命的那一个,年少未婚有孕,女儿又重蹈覆辙,她每一次都选择了让生命之花绽放,但命运弄人——死苦;
鬓发斑驳,价格高昂的化妆品难掩刘在石脸上的老人斑,在这温暖的桑拿房内,他竟然感受到一种生命力在流逝的感觉,手里拿着自己童年最喜爱的花牌,脑海里却没有玩伴的面孔,老之一字,向来是苦,从不是看淡一切的释然。
李素妍扮演的幼儿园园长和林成勋坐在一起,女的表情激动泪眼朦胧,爱别离苦;
林成勋的表情冷漠,桌上的戒指还带有他指根的温热,表面上在林成勋的身上看不出任何一点人生八苦,其实原本剧本并不是这样,林成勋不是这个角色,这个角色属于许率智,但有了s娱乐公司这业界流氓,林成勋也只能自己赶鸭子上架。
剧本需要临时改动,很麻烦!但林成勋表示没有太大问题,世间不利之事,皆可以不治之症解决,所以林成勋在镜头中面色苍白,裤兜中露出药物一角,上面隐晦有“慢粒白血”四字。病,无药可治之苦。
权志龙在剧中担当的是因爱生恨,因嫉生妒的角色。作为偷吃禁果有了黄基东这一事件的男主角,他在于黄正南重逢后却因为一次得不到解释的误会而对南竹贤心生怨恨,由此更是将黄正南认为是金钱至上的拜金主义,怨憎会苦对于他来说是再适合不过了。
最后七人中,只剩下黄基东这个六岁的孩子,他看似无辜懵懂,天真烂漫,但究其根本,人生八苦之七全因他而生,他是一根线,一根和其余七人全都有联系的线,人生七苦因他而生。黄基东,便是那最后一苦,五阴炽盛苦。
人生七苦因五阴炽盛苦而相连,织成一面名为轮回之苦的网包裹住这部电影,就似我们头顶的天空,,看得见摸不着,但它始终在我们的头顶俯视着我们。
......
群像戏拍摄完毕,林成勋一个人托着机子观看刚才的画面,每一帧都不放过。
电影是导演手中一场名为欺骗的艺术,观众的所看所听所思所想全都由导演付与电影那只看不见的双手操控。
而这场名为《非常主播》的艺术,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导演满意的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