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当今天子李润民在还是亲王的时候,并不显山露水,看上去就是一个胸无大志的普通宗室,在两位兄长的光芒之下,他是如此不起眼,甚至连幼弟都比不上。可是在那场激烈的政治动荡之中,他却笑到最后,而且举事时机拿捏之准,民间都在暗中议论,他肯定早有准备。
但登基之后,他除了定年号为兴贤之外,便没有任何举措,既不大建宫殿以弥补兵乱中被烧毁的皇宫,也不广采秀女充实内庭,甚至连上朝,也多是哼哼哈哈不太多言。这让诸臣颇有些摸不着头脑,谁都知道这位天子不是简单人物,却谁都不知道他何时拿出自己的雷霆手段来,因此,做起事来都是分外小心,生怕自己成了这位天子立威的器具。
唯有新近被任命为礼部侍郎的许汜,才知道李润民在等什么。
许汜算是新贵,原本在江州地方上为官,随着新帝登基而被提拔,官场上都在说他是天子最嫡系的心腹,迟早是要为宰相的,因此前来攀附的官员并不少。
这就使得许汜家的门房眼界也高了起来,原先在江州的时候,门房上一个人就足够了,现在门房上有六个人,一个是管家,三品以下的官员来拜访时还不由他通报,另五个普通门房才负责这个。
因此,当卢瑟站在门房前时,门房根本没有谁理睬他。他年纪太轻,身上的衣服又不算华丽,特别是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看上去就象是前来走门路的文士。
卢瑟也不着恼,只是站在门前静静等着,他的拜帖早就递了进去,但还在门房手中,那门房一边喝茶一边在下棋,却没有一个肯去送拜帖的。
“喂,许大人忙于公务,今日怕是没时间见你了。”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终于有个门房忍不住了:“你先回去,择日再来拜见吧。”
“我也很忙,今日抽空来拜见许大人,还请管家替我通禀一声。”卢瑟笑眯眯地道。
他态度虽是和霭,可一句“我也很忙”便让人心生不快,门房还没有发作,旁边一人先忍不住了:“你还比许大人要忙?礼部正在主持今秋秋闱,许大人忙得脚都不沾地,连我这样通家之好,也只能在此等候,让你择日再来,你便择日再来!”
那人二十左右的年纪,等的时间不长,一脸都是不耐。卢瑟扫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也不理他。那人看他这模样,更笃定他是无权无势的普通人,神情也越发的轻蔑。不过在许汜府前,他也不好多惹事情,只是哼了一声,便也不说话了。
又等了会儿,府里突然一阵喧哗,紧接着,府门大开,门房管家送着一个着三品服饰的官员出来,那官员竟然还对着管家拱了拱手。管家倒还算知礼,慌忙深揖送别,卢瑟看了微微摇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今日庭前若市,安知明日门可罗雀?”
他话说得直率,也没有压低声音,因此众人都听得分明,就连那被送走的官员也听见了,他回过头来,用阴森森的目光扫过卢瑟,方才卢瑟的话里虽然没有直接说,可分明也有讽刺他的意思。
“你这厮好不晓事,早说了大人无暇见你,你此时还不走,却在这疯言疯语,莫非以为侍郎府前是你闹事的地方不曾?”几个门房闻言慌了,纷纷攘臂捋袖,就要向卢瑟推来,卢瑟向后退了退,还没有说话,那个方才出言的年轻人一把将他抱住:“好贼子,敢到侍郎府前闹事,便是我也看不过了,今日不打你一顿,你还不知道侍郎府前有规矩!”
他叫嚷着抡起拳头,正要向卢瑟砸了过来,卢瑟突然一瞪眼,他心中一凛,握得紧紧的拳头不自觉地便松了下来。
“你以为踩着我便能见到许汜么?”卢瑟冷冷道。
听得他直呼许汜姓名,门房更是大怒,纷纷扑将过来,眼看就要对他饱以老拳,就这时,那送出门的管家却是喝了一声:“且住!”
这管家便是管着门房的,因此门房诸人都停住看他,他看了看卢瑟,又看了看门口的那三品官员,忙又向那官员施礼:“些许小事,不劳大人驻足,还请好走,好走。”
那官员知道许府要处置闹事者,自己在旁边有些手段就不好使出来,便又看了卢瑟一眼,然后上轿离去。
“关门。”送走那官员之后,管家喝道。
众门房将门紧紧关住,一个个都对着卢瑟横眉竖眼,现在打发走了不相干的人物,自是处置这厮的时候了。
管家直直地向卢瑟走了过来,目光炯炯,到卢瑟身前停住,然后便一揖到地,行了一个大礼。
这将门房其余人等都吓了一跳,方才送一个三品官,管家也没行这么大的礼,如今怎么对这小子行起大礼来,莫非管家得了失心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