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儿,我真的不知灭门之事。若我知晓,定会带你离开。”沐茶急急争辩。
那裳儿冷冷一笑,“是吗?你可知你的茶艺为何越来越好,若非我助你,你又怎会有今日盛名。当年你为了名利弃我于不顾,今日,还要将我亲手送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吗?”
沐茶先生哑口无言,她说的没错。他是为了名利,不愿淡出红尘。也是后来种了那山茶花发现山茶花常开不败,调制出的香料置于茶叶之间烘焙,能有奇香。
正值少年意气,女子与他告别,他便真的放了她离开。“我以为来日方长,毕竟你我有约,到那时我才能光明正大的迎娶你啊。”
沐茶心中酸涩难言,女子眼角有泪滑落。她一身白色霓裳,白发如雪,听到男子的话眼神越发犀利。
“都是谎言,分明是你知道我手中有奇物故意接近我,可我偏偏信了,我是有多傻才会在家破人亡的第二日去寻求你一同离开伤心地。”
女子瞳孔紧缩,手中水袖甩出,朝沐茶席卷而去。男子缓缓闭上眼睛,只听见风声裂帛。
东风骤然出手,打乱了女子的进攻。布帛被扯得粉碎,金色光印的加持,油纸伞下的幽魂渐渐虚弱。
与其说是魂,不如说是执念。
“放下吧,你不是她,她也不想报复。”
东风无奈叹息,他轻轻一挥,只听见有风声拂过,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封信笺。
“沐茶吾爱,见字如面。贱妾薄命,无处安身。遂四海为家,那日君所忧虑,我心明了,本以为余生无所寄,幸得君心相慰。生死吾命,若来生再见,盼与子偕老。”
颤抖的手拂过素笺,那怨灵呜咽的不成样子。她记得裳儿小姐每日都会咳血,而她作为笔墨之灵,只能可奈何的看着小姐伤心。那笺上写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裳儿的身子太孱弱,抵不过冬季的严寒。她日渐消瘦,心心念念的还是风都的那位少年郎。直到那一天,蜡烛里的残烬点燃,她再也未曾醒来。
那一刻,笔墨之灵的整颗心都要撕裂开来。手边的制茶之法已经随风化为灰烬,她起身望着自己如今化成人形的样子,再看看床上消瘦的人。
我会为你报仇,他欠你的,我帮你讨回来。
笔墨跟人久了,就学了人的灵气。她是裳儿手中的墨,她的存在只是为了寻那负心人。为她讨回她应有的一切。
眼前的“裳儿”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封信,她呢喃道,小姐是恨他的呀,怎么可能不介意。
“爱一个人,便会包容他的一切。他们不过选择不同,相爱的最好方式未必是相守,或许对他们来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凌波认真的看着怨灵,见她颓然的变幻本来面目,依附于油纸伞之下。也算松了一口气。
东风朝她赞赏的伸出大拇指,女子会心一笑。风缓缓吹过,那常开不败的山茶花终究还是落了。
怨灵看着东风,“他还在等你,他说,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他给你准备的礼物。
伴随着怨灵消散,独孤笙回神。这世间还真有鬼怪之说,至于东风,他的捉妖术应该是整个风吟王朝无人能及。
“他是谁?谁在等你?”独孤笙问道。
“一个老朋友而已。王爷我们该离开了,这里不便久留。”
沐茶先生双目无神,他望着枯萎的山茶花,长啸一声。疯疯癫癫的走了,手中该还拿一片山茶花的花瓣,紧紧的攥着。袖间的绿茶纹淡去,心又上了重重枷锁。从此疯癫,不明风清。
东风跟着独孤笙走出了沐茶居,一路上沉默寡言。沐茶弄丢了所爱,一生悔恨,到头来终究难以释然。
而他,爱的人在身边,又无法言说。她的眼中没有自己,从来也没有半分。仿佛那些事情过去了,便不能再提起。
“独孤公子,明日就是文会宴了,公子可曾准备好了?”
东风问起,独孤笙神秘莫测的一笑,他自然早有准备。
“可还记得风都赋,你之前说过想看?”
独孤笙自然而然的侧眸看着凌波,女子微微颔首。亲密的互动落在东风眼中,微微有些刺眼。
“是啊,我是想看这风都第一才子的佳作,如何惊才绝艳。东风自幼捉妖,对于文墨之事颇为浅薄。”
独孤笙应允,三人说说笑笑,便走到了独孤府前。只见规规矩矩的站了两列人,中间是一乘轿子,里面的人不知是何身份。
一个公公模样的人走了过来,“独孤笙听旨。”
锦衣公子走出,漠然抬头。这公公他认识,风吟王朝陛下身边的陈公公,宫里的主管。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朕闻独孤笙有风都第一才子之誉,《风都赋》名满天下。遂邀明日文会宴,望君一展才华。”
“独孤笙领旨谢恩。”他上前一步接了圣旨,神色难辨。陈公公和善的笑了笑,低声道,“陛下还是记着小皇子殿下的,若是明日殿下能拔得头筹,恢复身份也未可知。”
独孤笙带着东风与凌波入内,不再管门前的人。轿子里的人没有下轿,只抬手掀了轿帘,看见一个背影。
“走吧。”
陈公公这才转身凑了过来,“陛下,可否要进去?”
“罢了,他从来都不肯认的。明日文会宴,尚有机会。”
风吟王朝的皇帝默默说道,他知道独孤笙介意什么。不过当初权宜之计,哪想如今父子生疏若此。
“陛下也别多想,小皇子聪颖。必会体会陛下一番心事。大皇子任善,小皇子慧黠,是我风吟朝的福分。”
“起驾回宫。”轿子里传来冷冰冰的四字,陈公公摆了摆手,众人会意。他望着那后面的礼物,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未说出口。
原本,陛下是要进独孤府看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