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怜仪态万千蹲到寒夜面前,冲寒夜咂巴眼睛,寒夜没好气的扭身转向另一边。
戚怜站起身,撇了下嘴角,小脚冲着寒夜臀部虚踢一脚,自己坐到寒夜正面的椅子上,手支在膝盖上,双手合在一起,慵懒懒问寒夜:“我们寒大公子这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唱的哪一出?”
寒夜没好气“哼”了一声,自己坐到桌子边来,双手在烤炉上转来转去。
“哈哈哈哈。”戚怜学着戚非问的声音笑了两声,惹来寒夜白眼,戚怜自得地笑道:“寒大公子是见不得那白衣公子那般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家父是寒逸云。”寒夜自顾自转着手取暖,淡淡道。
火炉里的炭火苗在一闪一闪的,好像添加了几分暖意。
戚怜笑眯着眼深以为是的点点头,又道:“那就是我们寒大公子见不得那白衣公子一直盯着本姑娘看?”
“戚大姑娘女侠这般貌美,还打扮得这般惹眼,天下间难得有不多看两眼的女人,更何况男人。”寒夜依旧淡淡地道,不看戚怜,盯着火炉转着手。“就算是娘亲,见到戚大姑娘女侠这般女子,也是好好好多看几眼的。”
“哈!”戚怜笑得越加温柔。“不曾想我们寒大公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时候,还真会夸人。小女子听得都羞红了脸哦。”
寒夜白了戚怜一眼,那脸上是有点红,可那都是被炉火暖的!
戚怜直起上身笑个不停,给寒夜倒了杯茶。寒夜接过一饮而尽。戚怜又给满上,寒夜又一饮而尽。
寒夜喝完又递过杯子,被戚怜冲手腕弹了一下。“够了,寒大公子,这又不是醋,需要一杯又一杯喝个不停?”
寒夜别扭地放下杯子,取下背后倒背着的剑,双手慢慢摩挲。
平凡的三尺剑鞘,一如眼前这平凡的男子。
鞘里藏着的剑,以戚怜这般眼力,见了三次,也无法描述。
通体透明,薄如蝉翼,锋利无比!可这远远只是对这样一把剑最最粗陋最最可笑的描述!
这样的描述,甚至连平凡剑鞘都会不稀得。
这样一把平凡剑鞘!
就这样被这平凡男子握在手里,却仿佛瞬间就拥有了生命般,告诉了戚怜许多。
“好了,我们寒大公子不要再闹别扭了。”戚怜整理下思绪,弯月眼笑开。“小女子对那俊俏白衣公子,实实在没有半点其他意思,本姑娘就是见他好像断了三根肋骨,才多说了句,就被寒大公子你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对付了半天,小女子好委屈。”戚怜说着,声音带了点哭音。
寒夜被说破心思,脸上发烫,很是尴尬,突然想起这炉火暖得脸上早就红了,于是安静下来。“好了。我又不是在意这种事,我不高兴是因为我们住一间房,不方便!”寒夜暗自叫侥幸,幸好不算太笨,想起这个事因,强作自以为得计。
“寒大公子,天下人都可以对小女子撒谎,小女子笨的很,多半难以分辨。”戚怜似笑非笑地凑到寒夜近前,盯着寒夜眼睛,慢慢道:“可是我们寒大公子却绝对不可以对小女子撒谎,寒大公子,你好像被冻坏了脑袋,忘了件非常之重要也是非常之不幸的事情。”
寒夜耷拉下脑袋,不再看戚怜。何必撒谎,何须借口,何须羞于面对,男儿天地间,当敢爱敢恨敢担当!可是我,真远不及父亲,想父亲当年,文弱书生闯了那般名头!父亲……
寒夜胸中郁结,一口气堵在胸口!
突然!
寒夜抛剑鞘到近屋顶!。
宝剑离鞘清鸣一声!
满屋隐约约青影,一束晶芒映she着炉火,点点红光在墙壁窗户家什上飞来飞去!
轻铿一声。青影顿时消失,红光全归于炉火。刚才似乎只是眨眼间出现的幻觉。
戚怜却看得依稀。好像有无数条柳枝在微风里,轻扬起无数柳絮,繁繁落落,无法捉摸,无法躲避。
寒夜连鞘带剑递给戚怜,神情已安然,轻声道:“此是娘亲之风柳剑诀,寒夜右手无法握剑,左手反手使来,形是神非。”
戚怜点点头,抓住这平凡剑鞘。
“此剑名泣血,得自慈悲塑身下。”寒夜又道。
戚怜拿到眼前,握住剑柄,一股微微的暖意从手心蔓延开,有种飘忽地熟悉之感。
一声清鸣!平凡的剑鞘,古朴无华非金非木的剑柄,剑身却如此无法言喻!
剑身长两尺,剑柄处半尺筋绳平面叠合,筋绳端跟剑刃长在一起,剑刃尺半长,二指宽,微微晃动。
通体透明,薄如蝉翼,锋利无比。
戚怜叹了口气,还剑归鞘,递还给寒夜。
以为通体透明,薄如蝉翼,锋利无比这样的阐释是对这把剑的轻视。
可是想着描述这把剑,这个想法本身就是一种轻视。这就是一把剑,不供人观赏,随主人心意,所向无疑,无可阻挡!
反而是通体透明,薄如蝉翼,锋利无比这样俗气的字眼,才把这样一把剑的与众不同,讲清了一分,剩余九分,却无需再多言。
寒夜脸se轻松,一张一弛间已进入另一番心境!不破不立。
“戚大姑娘女侠,小子有一事请教。”寒夜坐回位置,转手取暖,宝剑横放一侧,微笑问戚怜。“如若是小子这幅长相,或者更不如小子的,换了刚才那白衣公子的处境,戚大女侠你,是否也会在这不方便的情况下施以援手?”
“这个问题嘛……”戚怜显然是被问住了,更愿意帮助看着顺眼的陌生人,这几乎是人之常态。“寒大公子,那么这个问题是否小女子可以反问一句?如果是寒大公子遇到一个美貌女子处于刚才那情景,寒大公子会如何?”
“自然是就算自己露宿街头,也要帮她一帮。”寒夜老实答道。
戚怜白了他一眼,那意思是,看你也不像个好东西。接着又道:“如若那女子貌不甚好甚至有点不那么好看呢?”
“自然也是就算自己露宿街头也要帮她一帮。”寒夜表情语速都更上一句一样。
戚怜气结,哼哼又道:“如若这二女都需要帮助,而我们寒大公子只可以对一人施以援手呢?”
寒夜笑了笑,“戚大女侠,这句才是你该问的。”
戚怜冷哼一声,盯着寒夜不语。
“看人先看心,当心不当面。”寒夜又笑了笑,问思索的戚怜,“戚大姑娘,小子这话,可在理?”
“算你有理!”戚怜不甘的补了一句,“可如何能看到陌生人心呢?”
“这就是神谕里常提到的‘缘分’。”寒夜虽然笑着,话语却是严肃。
“好吧,小女子受教了。”戚怜走到床边,笑眯眯问寒夜:“寒大公子,要不然小女子睡地上?”说着已经把解下挂到衣架的红披风取过来递给寒夜。
寒夜接过来,用凳椅架了张简床。
戚怜突然说道:“寒大公子,你那跌打药效果很好的,瞧你那满头满脸的青包,半天就恢复了。”
寒夜从怀里包裹里摸出跌打药瓶,抛给了戚怜,戚怜挥手接住。“你不跟我一起过去?”微微歪了歪脑子,笑道。
寒夜自己把一边柜子上备用的棉被抱到简床上,铺了红披风上去,没理戚怜。
“寒大公子,你就不担心我跟那白衣公子话语投缘,聊到很夜深?”戚怜见寒夜瞪了过来,笑了笑道:“聊到很夜深,就休息时间短,jing神不好,明天赶路就慢了。”
寒夜拉开门,没好气的道:“走吧,戚大女侠。”
转过廊角就是白衣公子的房间,先前小二让挑一间的时候,寒戚二人挑了另一间。
此时房内仍旧亮着灯。
寒夜轻叩三声门。虽说是江湖儿女,可是女子半夜敲男子门总不好看。
门咯吱一下开了。白衣公子表情冰冷,见寒戚二人到来,神se并无半分波动,做了个请的手势,让进二人。
这次寒夜倒是从包衣公子扫过自己脸上的目光里感觉到了焦距,可自己却不同刚才,心境有了长足成长,对这样的事,更不会在意。
寒戚二人坐到桌子边,白衣公子关好门也自过来坐下,只是很奇怪,寒戚二人脸上已被房里的炉火暖的酡红,而这白衣公子脸上依旧是面无血se,甚至可以用惨白来形容。不只是表情冰冷,好像连血肉都是冷的。
寒夜看了一眼,不禁还是感慨了下。不得不说这人世间总有那么一些男人和女人,得神偏爱,女人宜嗔宜笑,男人用吟游诗人嘴里花痴女人的话说——跑都跑得那么帅。而眼前这男子,正是这样一位会跑都跑得风流潇洒玉树临风的男人,加上这一脸拒人千里外的冰冷表情,必然是大受女人青睐,父亲说女人常常会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要得到,轻易得到了还会觉得不畅快,对那些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反而不可理喻的执着。其实男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人生天地间,得失早注定,妄执也是徒然劳心力,最好知足常乐,珍惜眼前。
寒夜不由有了分羡慕,但是立马想起了戚怜的那句话。
神造就你这般模样,必定是有只有这般模样才能完成的丰功伟绩等着你去完成!
寒夜自顾自笑了。每个人的际遇不同,所以神给了每个人不同的模样,并不是每个人的模样不同,所以才会际遇不同。这样混淆了因果,果然是尘世蒙垢已久,失了本心,不见神恩。
感觉到戚怜白衣公子的目光,寒夜洒然一笑,不做解释,示意戚怜把正事先做了。
“这位公子可是年来在山南几镇斩jian除恶的玉面修罗?”戚怜微笑着问向白衣公子。
寒夜听了也无表示,自己的江湖还是双亲描绘的江湖,时代却已不是那个时代。
白衣公子被道破身份,神se并无半分波澜,表情依旧冰冷,放佛世人都已不在其眼中,生死悲欢,都无法丝毫改变其脸上冰冷。“小子是杀过些求死之人,至于玉面修罗这名号,不过是多事之人附事之说,不敢动姑娘尊听。”玉面修罗说了这么长一句,寒夜很是意外,还以为这冰冷小子只会几个字几个字地蹦呢,嘴角扯了一下,戚怜看到了,玉面修罗自然也看到,好像这位寒大公子就是故意做给二人看的。
“这位兄台,敢问适才所背之剑,那剑蕙是从何处得来?”玉面修罗神se不变,扫了寒夜一眼,看向寒夜空空的肩头,连问话都这般骄傲!
“那是娘亲所赠。”寒夜突然来了jing神,笑了笑。“兄台何故对那小小剑蕙有此一问?”
戚怜也是不解的看向玉面修罗。
玉面修罗双眼jing光大盛,神se惨白,表情充满了戾气!“双飞燕柳不及,是你什么人?”
寒戚二人对玉面修罗的反应颇感意外。寒夜虚抱一拳,“正是家母。”
白影晃动!玉面修罗站立,手中铜绿剑鞘触着寒夜脖子,身体无法抑制般微微抖动!
寒夜不惊,仍自坐着。戚怜也不惊,却是站在了寒夜身边,右手藏进袖口。
玉面修罗盯住寒夜,眼眸杀气腾腾,瞬间转为血红,格外妖艳诡异!
血目部人!
紧抿的嘴唇里似乎传来牙齿咬碎的声音,嘴角突然渗出一丝血,寒戚二人正自迷惑,玉面修罗张口喷出大口血,寒夜当头而受,面目胸前红殷殷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