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旦门山岛,大雾。
薄纱笼罩,浅浅淡淡的白雾携着料峭的寒意迎面拂来,像天上撒下来的巨大纱网,妙曼飘逸,弥漫于天地之间,迷离,朦胧,虚幻,冰冷,将岛上的树木、礁石、动物、房屋氤氲,将世间的红尘拥抱,若隐若现,亦幻亦真,恍惚中宛若雾就是我,我就是雾,正如席慕容《雾起时》所描绘的那样:“雾起时,我就在你的怀里,这林间,充满了湿润的芳香……”
人在雾中行。
在旦门山岛最东边的玉山峰半山腰上,有一行人正沿着算是陡峭的石阶,缓缓爬向山顶。
走在箭头位置的,是刚满五十岁的大权臣张至清,状态不像个中年人,步伐轻盈,如履平地。
五十而知天命,这句古话还真没半点水分,张至清知道,今年是他顺应天命登顶的关键一年。
成败在此一举。
这座海拔不高的玉山峰,张至清爬得轻松,大宗师鬼谷子自然不在话下,对后面的简易行和恶来们来说也是小菜一碟,但也有人爬得有些吃力,皇甫家的宝贝千金不是练家子,爬了一半的时候,胸膛就已开始微微起伏,面色微红,渗有潮汗,脚步虚浮,只是为了前面那位天子的颜面,强行忍着。
“轻眉,还好吧?”张至清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头也不用回,嘴角含笑着问道。
“没问题。”皇甫轻眉强压着气息,倔强道。
“就快到了,登上山顶后,你才会发现,多辛苦也是值得的。”张至清微笑着,一语双关道。
五分钟后,一行人终于爬到了山顶,这是一个巨大的平台,一座孤庙伫立向天,幽深而高远。
张至清没有走向那座历史悠久的龙王庙,负着双手,领着一行人走到了悬崖边上,登高望远。
皇甫轻眉梳着马尾辫,露出清秀轮廓,就跟在张至清身后,看到眼前景色时,疲劳顿时无影。
浓郁的冬雾是冬天的精灵,有点禅意,飘逸如仙女天使,淡泊如隐士逸人而游离于凡世红尘外,独守自己的一片清幽安详。此刻,冬雾与山巅的薄云缱绻在一起,用空灵淡雅的白色,勾勒出如此一片神秘玄妙的美丽世界,宛若海市蜃楼,让人真切地感受到了唐代诗人苏味道《咏雾》中那种“氤氲起洞壑,遥裔匝平畴。乍似含龙剑,还疑映蜃楼”豪迈大气的意境。
脚底下那片广袤无边的大海已然不知所踪,只听到绵绵不绝的海浪咆哮声,冲打着玉山石壁。
“河山,大好。”张至清右手猛一挥,不由自主地感慨道,有着一种指点江山万户侯的气势。
众人闻听纷纷点头,皇甫轻眉也是对眼前的美景心悦诚服,虽然天色不大好,有点阴,似乎还有下雨的迹象,但无阻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兴许是刚才爬山真的有点累,皇甫轻眉身子晃了一晃,下面可就是悬崖了。身旁的张至清眼疾手快,闪电般伸出手去,左手如蒲指一张,手指微屈用力,于电光火石间抓住了她的手,把她后拉了一步,瞬间转危为安。
“谢谢主子。”皇甫轻眉捂着胸口,也是一脸的后怕,脸色苍白。
“你昨晚没睡好?”张至清柔声道。
“她昨晚亲自带人在山顶平台展开了三次地毯式搜查,到凌晨四点才回去。”简易行搭话道。
“难怪。”张至清的眼神更温柔了。
“我对燕中天很没底,他太难捉摸了。”皇甫轻眉微微红了红脸,似雨后玫瑰,愈发娇艳。
“谢谢。”张至清真诚道。
“不客气。”皇甫轻眉展颜而笑。
“走吧,老头子估计也快上来了,我们进龙王庙等他。”张至清笑了笑,就率先往回走了。
龙王庙建在山顶平台的中央位置,虽然远没有“斗拱雄大出檐深远”的气魄,但胜在位置突出,宛若通天蜡烛上的灯芯一般,处在玉山之巅,长年累月接受天地的风雨沐浴,让人生出一种“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感觉,意境深远。庙前有一棵奇虬苍老的松树,属下有一个已经废弃的石磨,估计是以前人们上来拜祭一趟要走很远的路程,懒得再下山填肚子,就在庙前磨米成面。
张至清负手门前,仰头看着门楣上书有“龙王庙”三字的牌匾,评价道:“心有余而力不足。”
“说的是这字吗?”皇甫轻眉小声地问着身边的鬼谷子。
“说的是写字这人。”向来寡言少语的鬼谷子居然搭理了这妮子,看来美女的魅力不分年龄。
“谁呀?”皇甫轻眉好奇道。
这次,鬼谷子没在回答她,而是依旧将双手拢在衣袖里,默默跟着张至清进了庙里。
皇甫轻眉一个人站在原地,踮着脚去看牌匾最后落款的那个小印章,看清“胡字耀邦”四字。
她一惊,便恍然大悟。
与此同时,一架轮椅在四个壮汉的齐抬下,缓步登着玉山石阶。
“皇甫轻眉果然是个细心的人。”燕中天高坐在轮椅上,看着玉山周边的布防,不由感慨道。
十步一哨,暗桩无数。
“是啊,要想突破这三百人的防线,估计要付出很惨痛的代价才行。”后面的蒋破军也叹道。
“别忘了,山顶上还有三十位恶来,一位九品上,最关键,是那位大宗师。”魏拉弓苦笑道。
“这样说来,我们这次又是徒劳无功了?”耿断水苦恼道。
“不一定。”太史颜回平静道。
“是啊,不一定。”燕中天随即淡淡笑起,侧头向右,视线落在了看不见的东边大海的方向。
时间已过早上八点,天色没有半点好转的意思,反倒是下起了靡靡细雨,使得浓雾淡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