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王婉贞也到了洛阳,崔梅柔便求了姜夫人,派人捎信给王婉贞,想见见表妹。
如今秦隽得了天下,王婉贞的夫君卢炳是第一大功臣,陪伴秦隽时间最长,最忠心耿耿,将来最少是个世袭罔替的国公,倘若秦隽看重这个表弟,封卢炳为一字并肩王也不是不可能的。
姜夫人过惯了世家夫人的日子,如今落难到了洛阳,寄人篱下,心中难免会有让姜泽东山再起的念头,那么,不管她如何厌恶崔梅柔,和王婉贞重拾亲戚关系已经成了必然。
“如今不比从前了,你见了卢夫人,要好好和她说话。”姜夫人强压着心中的厌恶,说道。
崔梅柔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听了姜夫人的话,把脸扭到了床里面。
姜夫人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知道她听不进去,病了这么多年,油尽灯枯,脾气也一天比一天诡异,干脆转身走了。
别人不知道姜泽是怎么被俘的,她这个亲娘是知道的,她也没把希望都寄托在崔梅柔身上,倘若王婉贞和卢炳的路子走不通,她就去求陈未秋。
王婉贞接到帖子时,并不十分惊讶,她早料到崔梅柔想要见她。
“没想到她还活着!”王婉贞对卢炳感慨道。
卢炳嗤笑着摇了摇头,“祸害遗千年!你快去快回。”
他之所以愿意让妻子去姜家,不过是看在姜泽救过表嫂的面上,崔梅柔下帖子请婉贞,必然是姜夫人的意思。
姜家的宅子面积不大,当然没办法和之前的国公府比,不过环境雅致,摆设也不错。姜泽走后,井恪并没有在吃穿用度上亏待姜夫人和崔梅柔。
王婉贞十多年没见过崔梅柔了,尽管来之前她已经做过心理建设,但见到真人后,还是吓了一跳。
形容枯槁,了无生机。
大约是因为长时间不出门,见不着太阳,脸色是不正常的苍白。
屋里唯一有生气的是插在案几美人瓶里的一支红色绢花,然而走近一看,绢花上也积满了灰。
“你来了!”崔梅柔看到了王婉贞,惨然一笑。
王婉贞便是一声叹息,“表姐。”
“看到我这副模样,你心里是不是很痛快?”崔梅柔恶毒的问道。
王婉贞皱起了眉头,“表姐,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说这话还有什么意思?”
“你觉得没意思,可我觉得有意思!”崔梅柔一时激动,气喘不上来,猛烈的咳嗽了起来,嗓子沙哑,整个人就像一个破旧的风箱一样。
王婉贞起身要叫丫鬟,被崔梅柔抬手制止住了。
“别..咱们姐妹..说说话!”崔梅柔边咳嗽边说道,“我很快就好..”
便是咳嗽成这样,崔梅柔脸上也没多少红晕,脸色青白交加。上次她和崔梅柔见面时,崔梅柔虽然面有病容,但和她吵起来中气十足,这次恐怕是真的不行了。
好半天,崔梅柔才平息下来,呵呵怪笑了两声,说道:“要是你那个好嫂子看到我这模样,肯定高兴死了!”
“能不能别把表嫂牵扯进来!”王婉贞压着怒气说道,“人家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没招你惹你,得了势也没来报复你,你还想怎么样?”
如今秦隽很快就要登基,未秋就是板上钉钉的皇后,她若想要崔梅柔的命,动动嘴皮子就有一堆人抢着为她去杀人。
“我能想怎么样?”崔梅柔喃喃的说道,眼神愤恨,“我马上就要死了,还能怎么样?你不用那么维护她,好像我要害她似的!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哪一点?”
王婉贞看着她,不说话。
崔梅柔笑了起来,慢慢说道:“你明明是我表妹,明明应该跟我最亲,应该站在我这一边,我对你那么好,你偏偏胳膊肘往外扭,她有什么好!”
“我也很讨厌你!”王婉贞平静的说道,“表嫂救了我母亲的命,还给我说了一门好亲,我要是还站在你这边,那就是狼心狗肺。我就是不明白,你怎么到现在还怨她,你难道就没后悔过当年害人?害人终害己,举头三尺有神明,报应迟早要来的。”
“报应?”崔梅柔眼泪掉到了被子上,“我哥被秦隽杀了,秦隽怎么不遭报应?”
王婉贞摇了摇头,和一个执迷不悟的将死之人说理,实在是没有必要。
“我哥死了,这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死了!”崔梅柔大哭了起来,哭着哭着,胸口一闷,吐出一口血来,在湖蓝色的绸缎被面上湮湿了一大片深色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