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胜回过头,再一次将目光投向前方的大梁城。
方才季布试探城内守军的全过程,他都看在眼里,因为没有分心指挥大军的原因,还看得格外的细致!
某种意义上,指挥大军就像是厨子做菜一样。
同样的厨具、同样的食材,落入不同的厨师手里,效果却完全不一样。
哪怕是不懂烹饪的外行人,也能很轻易的从不同水准的厨师的烹饪过程当中,分出二者的高下。
新手厨师上了灶台,整个人就透出一股子心虚感,等开了火,又是洗菜又是切菜又是看火,忙得刀铲打架、一塌湖涂,却总会给人一种哪头都在抓,却又哪头儿都没抓好的感觉。
而那些大厨上了灶台,整个人就跟人一种像是回到主场般的气定神闲感,同样是洗菜切菜看火这一套烹饪流程,人却能把握得有条不紊、举轻若重,看大厨做菜,简直就是一种视觉享受!
陈胜不是外行,他亦是“特级厨师”。
所以他不单单只能看明白烹饪过程,还能通过一名厨子的刀工、火候,以及通过菜品逸散出来的一点点香味,去判断另一名厨师的大致水准。
大梁城内这名守将,统兵水准的确是当世一流。
并不算多精锐洛邑禁军,在他的指挥下,衔接流畅、转移精准、气势沉稳!
他五万红衣军将士以车轮战绵延不绝的勐攻一面城墙,都没能逼出任何战术上的破绽。
单单这份儿功底,就比他以前交手的章邯与任嚣,高出了一大截。
无论是章邯还是任嚣,无论他们当时的排兵布阵有多严密,陈胜都能一眼看穿他们用排兵布阵下隐藏的东西。
比如章邯的虚张声势。
比如任嚣的歇斯底里。
而对面这支大军,除了一点点收不住的进攻欲望流露到了表面上之外,他再也没嗅到其他的异味。
但陈胜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他曾仔细的研究过王翦在巨鹿之战的每一场作战指挥。
在他的印象中,王翦的指挥风格,走得应该是那种滴水不漏、绵里藏针、以不变应万变的路数。
如果将兵法视之为厨艺的话,那王翦就应该是那种精通八大菜系,无论什么菜到了他手里都能做出花,完全看不出他是哪种菜系出身的大师级厨师。
这绝对没有过誉。
古人言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弈者通盘无妙手,无论是另一个时空的王翦,还是当前这个时空的王翦,都深得其中三味!
但大梁城内的这名守将,水准稳着稳矣,但那股子强烈的进攻欲望,却是贯穿始终、呼之欲出!
这就好像川菜大厨,哪怕是一粒辣椒花椒都不用,菜品里仍然充斥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火辣气!
这点火辣气,搁在段位不那么高的厨师眼里,或许难以察觉。
就好像季布,他就看不出对面守将的统兵之法,有什么不对头。
但在陈胜这名水准相差无几的特厨眼里,就和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样明显!
这令陈胜不得不怀疑,城内指挥大军作战的,并不是王翦……
可他并不记得,王翦麾下还有另外一名能担此重任的大将!
所以他必须亲自领兵去试试。
五万大军强攻一座有六七万大军驻守的城池,看起来像是一场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恶战。
但他这五万大军,乃是当世屈指可数的强军。
而对边的六七万守军,却是自从打着禁军的名号出征,就从未打赢过一场战争的弱军,战斗力连二流都算不上。
还有大梁城的名字里虽然有一个“大”字儿,但实则只是一座连郡邑都不是的陈留县城。
墙高不过两丈,外边甚至连青砖都没舍得包上一层,稍微矫健一点的锻骨境武者,哪怕不借助任何攀爬工具,都能轻易翻越那道城墙!
若当真是不计伤亡的死战,他现在发动全军突袭,傍晚前就能进城宵夜……
陈胜收回目光,心头已经有了计较!
“可不能再放跑了王翦!”
他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