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见薛继向店家低头便觉无趣,一听店家吆喝就都从薛继身旁散开,各自回到一楼继续抢着购取。整个二楼除却薛继悠闲坐着品茶,就只有薛继下楼时问的那人还在一旁没离开,薛继坐着了身子,投去探究的目光。
“你怎么不去?抢到考题了?”
那人摇了摇头,在一旁坐下。“在下季白青,字元儒,可否与兄台认识一下?”
季白青?薛继稍稍一怔,这人虽报上了姓名,却避开了他的问题。方才看他在人群中眼睛直愣愣望着店家手里的宝物,应该是万分渴望,怎么这会儿不跟人抢购倒是有闲情逸致与他搭话?稀奇,京城里稀奇的人真多。
“薛继,字清之。元儒兄客气了,相逢就是有缘,认识一下有何不可?”
说着薛继举杯示意,礼貌地朝人笑了笑。
季白青心里装着事,从桌上取了干净的杯子倒了杯茶饮下,目光仍时不时瞟向一楼嘈杂的人群。薛继见此更是好奇,于是笑问道:“元儒兄既然有意为何不去抢?能来闲庭饮茶……总不会是囊中羞涩吧?”
季白青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指节上青白分明,他低着头似乎在犹豫。直到楼下传来一声高呼,某位公子拍下了今日的第六份考卷,季白青心里着急了,抬起头看着薛继:“清之兄方才为何突然松口了?”
薛继本来以为这与众不同的小兄弟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言,没想到憋了半天是这么一句,不免失了兴致,移开了目光随口应道:“他上边有人,可不得让着点,万一还未金榜题名先丢了性命岂不亏大了。”
“那清之是信了他所言都是真的?”
倒也不是。薛继心里暗道,面上却未显露半分。如果说这店家说的是假话,考卷是假的,那他赚的盆满钵满还不至于犯死罪,确实是比好生意。可他为何不惧科举之后就砸了招牌呢?那便是他上边的确有人,两相权衡保一个招牌总比保一个死罪要容易。
可是这么说又说不通了,如果是这样,达官贵人富家少爷知道了必定不再光临,生意只做科举这几日,怎么可能呢……
“七分真,三分假,没见到考卷谁知道呢。”
一楼角落里坐着的中年男子名叫张甫,无论是店家高声吆喝、围着他的人群喧哗嘈杂、或是二楼两人对坐交谈,种种景象都落入他眼中,一丝不差。
张甫又坐了一会儿,面前的人群中有一个身影悄然脱身,在张甫对面坐下,饮了口茶。此时考卷已经卖出了第七份,店家的声音愈发激昂慷慨,争抢着的人群也越来越急切。张甫看在眼里,不为所动,只是抬起头朝人看去。
“如何?”
对面坐着的人是江晏,点了点头应道:“都看清楚了。”
“嗯。”
只是嗯了一声,许久也没听见后续,江晏不明所以,放下茶杯,问道:“令……子道兄,还要继续在这儿待着?”
张甫一笑,看了他一眼,将目光投向了二楼。江晏顺着他目光回头看去就看见薛继季白青二人对坐交谈,心中隐隐明白了些。“子道兄觉得这二人如何?”
“难说,得再看看。”
闲庭里边喧闹声不断,不知不觉已过正午,太阳渐渐向西去,门口踮着脚仰头张望的人散了又散,已然所剩无几。门外立着几个佩刀男子,样子好不威猛,门口围了这么多人竟是一点也探不到里边的风声,也难怪闲庭里面敢明目张胆的卖国中密件。
许是今日剩下的数目不多了,卖到第八份时不断有人出价,争执了许久价格已经叫上了三千仍未定下,薛继听着都不禁摇头叹息,三千做甚么不好,砸在这上边,这是都被店家花言巧语撺掇疯了吧。
“若考卷是真的,清之想买吗?”
季白青犹豫了许久,终于问出了口。
薛继神情不屑,笑了笑。“不买。”
季白青疑惑:“为何?”
薛继啧啧惊叹:“三千金做什么不好,拿来买题,值吗?”
季白青更疑惑了,三千金买题,难道不值?多少人倾家荡产也摸不到门路,怎么到了这人眼里还嫌贵了?
楼下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薛继觉得连地面到茶桌甚至是桌上的茶水都在晃动。仔细一听就明白了。第八份考题卖出去了,店家手里抓着所剩不多、仅存的两封,围着他的公子少爷们已经争红了眼,生怕这天上掉下的好事儿擦肩而过失之交臂。
“元儒兄,你来与我认识该不会就是为了问这些?”
薛继抬手替他倒满了一杯茶,看着他的眼神有些不同了。
季白青一愣,与他四目相接,又低下了头。“不然呢,清之觉得我也该与他们争一争抢一抢?”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还开起了玩笑道:“不若清之我们二人共买一份?”
薛继大笑,指着人直道:“元儒兄,好计策!”
“当真不买?”
“不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