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折腾了半夜,直到天色微暝,方才恢复平静。
清晨,太阳刚刚放亮,宫门洒扫的水车沿着空巷路出宫门,刘贵妃宫中的车驾便悄然驶进宫城。日影在铁红色的高墙上缓缓移动,最后落在车驾的铜顶上。
赵可贞独自坐在车驾中揉搓手绢儿,待听见车外有人唤她:“侧妃娘娘,咱们到了。”赵可贞这才醒过神儿来,已经进了宫,没了反悔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这一日刘贵妃起的很早,皇帝昨日因宬香公主的事儿折腾到深夜,睡在了皇后中宫,她便也无需着急。赵可贞进门的时候,她还在妆镜旁慢悠悠的描眉画鬓。
赵可贞望那镜中瞧了一眼,细细品了品刘贵妃的模样,年老色驰,难怪不得皇帝宠爱。想到这儿,赵可贞突然萌生些同情,不得宠的人真可怜,连和郡王也跟着她遭罪。
刘贵妃瞥了她一眼,将画眉用的蛾绿放下:“你是不是觉得本宫很老?”
赵可贞被说中心思,不由得一震:“不不,娘娘青春常驻,臣妾只是被娘娘的容貌吸引住了。”
这马屁拍的全无新意,刘贵妃自是不信,呵呵冷笑了几声:“本宫的儿子都快而立之年了,怎么会不老呢?老了就是老了,这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人人都会有这么一天。我会老,你也一样,只是先后早晚罢了。”
赵可贞还欲辩白,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便只把头微微一垂:“娘娘今日唤我来,不知所谓何事?”
刘贵妃回过头,将赵可贞让到一张八仙圆桌上坐下,小丫头们倒了晨起吃的白茶,刘贵妃笑道:“我每到晨起便喜欢喝些味道淡的,这白茶正合口味,不知你喝不喝得惯。”
赵可贞抿了一口,又细端详了杯中的叶脉:“娘娘这是首日芽制的白毫银针吧?”
刘贵妃笑道:“赵家的才女真是名不虚传,说得不错,正是首日芽。”
赵可贞又喝了一口:“娘娘唤臣女过来,不会只是品茶吧?”
刘贵妃莞尔一笑,叫下人端了茶点:“这芙蓉糕做的很好,你尝尝。”
一碟点心,又把赵可贞的问题搪塞过去了。赵可贞心里有点惶惑,自己连续问了两次,她都没有回答,绝不可能是没有听见。莫非,刘贵妃是故意试探自己?看看究竟是她比较着急,还是我比较着急?
其实两个人做交易,从来都是着急的一方吃亏。赵可贞有些汗颜,看起来,确实是自己更着急。
她拿了块点心咬了一口,一股浓郁的花香在口中蔓延开来,这糕入口即化,跟平时吃的芙蓉糕还不大相同,里面应该是添了蜜糖调制的香露。
刘贵妃吃了半块糕,方才幽幽的开口问道:“听说太子很喜欢太子妃?”
赵可贞一愣,便把糕放下:“是。”半晌,她又觉得诧异:“娘娘是怎么知道的?”
刘贵妃狡黠的盯了她一会儿,傲然笑道:“我不光知道他们感情好,还知道太子妃的肚子里已经有了,是不是?”
赵可贞更加惊讶了,自己也只是才知道这件事,刘贵妃竟比自己消息还灵通?
“是,是吧?”赵可贞含含糊糊的答道。
刘贵妃蔼然笑了几声:“就是不知道太子对你如何呢?”
“这……”
这就不好说了,赵可贞吞吞吐吐的望着刘贵妃,要是对她说自己失宠的事儿,岂不是要贻笑大方?赵可贞才不想成为那些宫廷贵妇茶余饭后的笑谈,便道:“太子对我也好,温声细语的。”
刘贵妃嗤笑一阵,摇摇头:“女人呐,真是可怜,尤其是不得宠爱的女人,一面受着丈夫的冷落,一面又怕人知道。所有的苦都只能自己吞,真是悲哀。”
这几句话恰恰说到赵可贞心窝儿里去了,她有些动容,但又刻意去掩饰,显得坐立不安。刘贵妃早就察觉到了,只是垂下眼睑,没有再拆穿她。
“娘娘说的,臣妾不明白。”赵可贞微微自矜。
刘贵妃招招手,示意房中的侍女通通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