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你把合同去给总行?”穆廖终于大发慈悲的问了问题。
陈竹点了点头,她端正坐好,回答道:“其实合同之前都给李行长看过了,她也认同,再加上领导你的推荐,总行大概就走个形式,应该没问题。”
穆廖笑了下:“你做事一向稳妥。”
陈竹抿了抿唇,这是她害羞又得意时候的小动作,也许本人都没发现,穆廖却很清楚,他打量着陈竹的脸,突然道:“有时候我觉得你就是为了这个行业而生的,而有时候我又觉得你完全不适合这个行业。”
陈竹眨了下眼,她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我们代表着金融圈里最基础最庞大的那一块,在这儿能做到管理层,不说绝对冷酷,但也没什么多余的同情心,我们和冰冷的数字打交道,需要冷静明晰的头脑和不会被情绪支配的眼光。”穆廖伸出手,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而这两者,你向来表现的都很优秀。”
穆廖停顿了一会儿,他似乎想到什么,露出一个往日不常见的坦率笑容:“但你有时候又让人觉得出乎意料——比如那位江先生的助学贷款,再比如陈莫寒的企业贷款。”
“不要担心。”穆廖做了个安抚的手势,“我不是不满意你的处理方式,应该说,我非常的满意,我原本以为……”他思考了一会儿,才斟酌着继续道,“你会处理的很极端——类似你非常感性,你就会直接忽视对方想要建设希望小学的企图,而隐瞒我这个问题直接贷款给他们,抑或你非常理性,直接将对方的金额砍半或者追加利率……说实话,不论哪个方式,你处理的都没什么大问题,就算我来检查也不会有漏洞可以抓。”
陈竹皱着眉,她似乎并不认同穆廖这个评价,一副意图反驳的样子。
穆廖笑着打断她:“我真的没有批评或者质疑你的意思,我只是想不太明白,你为什么选择一个这么复杂的方式,既符合银行理智上的利益要求,但又感性的过于通人情了一点?这么面面俱到,你不觉得太给自己添麻烦了吗?”
陈竹一时被说的有些懵,她和穆廖面对面互相看着对方,半晌都没人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竹才慢慢地,很是理所当然的道:“可是工作一直都是麻烦的啊。”
“……”这回倒是换成穆廖语塞了。
陈竹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一个多么哲理性的话题,继续道:“我只是尝试去找一个平衡点。”她比划了一个天枰的手势,“我的确欣赏一个成功的企业想要振兴家乡的作为,那对我来说是伟大的,但前提是我还是DW银行的员工,我不觉得我为自己的银行谋取利益或者规避风险有什么不对,或者再人格上就不如对方……”
说到这里,陈竹突然住了嘴,她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这个心理状态,她以前总觉得,银行的工作就是工作,她每天按部就班的上班,下班,开会,最后的想要的结果也只是拿一个漂亮的工资而已,她从未想到过除了工资以外,这份工作对她来说还有什么其他特殊的意义。
还有什么其他特殊的意义呢?
江林带着两篮自己种的小西瓜,摆在漂亮的荞麦花上,因为怕不够冰镇,小心抱了一路送到银行。
群山峻岭间的小小村庄,村民们质朴而充满了对未来希冀的脸庞。
赶着牛车的大爷山歌嘹亮,还有这满车馥郁灿烂的向日葵花。
陈竹坐在这一片金黄色的向日葵上仰起了头,她看到穆廖朝着自己露出了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
“你真是非常可爱。”穆廖笑着道,他叹息着,又重复了一遍,“真是非常非常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