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韩露思考了一下,把张磊的手按回去一点,大概从调和油桶按成了一个酱油瓶那么高。
“也没有这么多。”她认真地说,“这么多吧。”
许浩洋一直憋着笑,但嘴角在此刻还是没忍住勾起了一点。
“……………………真的,韩露姐。”张磊沉痛地看着她,“你知道吗,你太认真了,正是因为你这么认真,所以我觉得今天,你才是最让我受伤的那个人。你不要再和我说话了,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下。”
在那次食堂中唯一一次的失控过后,张磊看起来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和所有人插科打诨没个正形,看起来对眼前的一切都能怀着一颗平常心顺利接受。
但事实上是不可能的。
许浩洋明白,韩露也明白。
他们得到的机会背后,有着其他人的不甘。
分站赛前两站的对决已经非常精彩,女单的头号热门选手金可儿毫无意外地再夺头筹,她的技巧和与韩露竞争之时又更上了一层楼,除却顶级的艺术表现力之外,在技术动作上也有了新的突破。在双人上,莉莎波亚尔斯卡娅和她的搭档表现非常抢眼,就在莫斯科站,虽然同是一线选手的法国组合和意大利组合在他们面前看起来完全不够看,似乎只有杜哈梅尔/埃里克二人可以为之一战。
此外,在第二站的加拿大里贾纳站,韩国双人组合姜至俊也表现出了不容小觑的实力,他们的动作编排令艾米赞叹不已,同时许浩洋也意识到,这个人作为对手,要比过去更加危险了。
这一次,在教练组的帮助之下,韩露和许浩洋再一次修改了节目动作,让整套表演和在国内大奖赛时相比要来得更加流畅,韩露提出更改跳跃构成,被刘伯飞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她觉得她分明从刘伯飞眼中读出一种阴谋得逞的感觉:现在是双人了,看你怎么临场给我改动作。
……老奸巨猾。
她恨恨地想。
正式比赛之前,赵之心为韩露再做了一次全面的检查,确定她的旧伤在这些高强度的训练下没有复发的可能。但这句话其实并不那么准确,运动员身上的任何伤病,都是他们的一颗*。随时可以爆炸,然后将他们击倒。
北京,东道主,这是她真正被全世界注视着的时间。
他们的短节目比赛进行得基本算是顺利,这里的顺利是指,对于一对刚刚组合不久,且其中一人是单转双过来的选手而言,已经很顺利了。有一些因韩露的复出兴奋不已的观众夸张地惊呼韩露做到了其他人不可能做到的事,不可思议地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顺利做到了转项,而且动作竟然与巅峰状态时几乎无差。然而最后的成绩却告诉他们,他们距离真正的巅峰,他们想要的冠军还有很远的距离。
他们排名第六,与第一名的俄罗斯组合相差9分。开场的三周捻转托举得到三级,完成质量一般,尝试三周半抛跳出现了失误,韩露双足落冰并且翻身,其余动作有一些零散的失误,没有非常大的问题。
第二天的自由滑,他们的《The Impossible Dream》发挥得要比过去每一次都更好,在国内大奖赛上那次致命的抛跳失误,也因这一次新的三周半抛跳被正式在全世界范围内平了反。又因为另外一对加拿大组合的连续两个失误,让他们把排名追到了第四。
在观众席为他们欢呼的同时,刘伯飞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韩露在落地动作上出现的问题,并不是因为她对双人动作还不够熟悉,而是因为她对“落地”这件事,有一种本能的恐惧。
就像篮球队员知道自己即将五犯离场,而不由得在动作上缩手缩脚一样。
韩露是害怕会在糟糕的落地动作中,自己的跟腱会再一次出现问题。
她不会对任何人说这件事,也不会允许自己陷在这种恐惧之中,但是,“恐惧”这种情绪,并不会因为人的主观意志而消失掉。
甚至,她越是希望自己不要这样,这种恐惧却越是强烈。
这个问题同样更不会被黛西所忽略,她坐在裁判席上,对韩露的表现皱起了眉。
同时,赵之心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也是他的导师所说过的,为什么会说跟腱是运动员的阿格琉斯之踵的理由。它不仅是因为它即使在全面的康复训练后也无法恢复如初,还是因为它的伤病所带来的漫长的恢复期会令他们不自觉地生出心理阴影,这会直接影响到他们在技术上的呈现。
现在,因为他们的动作还可以说是在一个未完成的阶段,可能这个问题表现得还不是那么的明显,但是,随着动作的精进,它恐怕会成为一个巨大的,不可忽略的问题。
赵之心默默地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