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人莫说见了蓝眼睛、高鼻梁、金丝猴似的白种人,或厚嘴皮、曲头发、凹眼腈的黑种人,就是见了黄毛野人、原始人大猩猩也不会驻足围观,顶多拿眼睛扫描一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生活在太过单调的没见过世面的山里的人就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好管别人的闲事、好打听别人的隐私、好传扬别人的闲话。每见三人一伙,四人一群,肯定谈着新鲜事,于是立马凑上去打听、探访。有些毛躁之人不等把事情听个头来尾去就抢着传开去。
说个故事:早前时,一个山外人挑了一副一头木箱子上坐着一只猴子的担子进来了,找了一个开阔一点的场地停下担子。从箱子里拿出一面锣一阵紧锣密鼓敲着,立刻引来了一群人,人们围在外来人身边看那猴子骨碌碌转着眼睛听那人带着鄙子音(陌生话)吆喝:“快来看呐,好戏开场了!”人们虽然不完全懂这人说的话但很快搞清楚是么样一回事,因为有一个人正得意地作广告:“这是耍猴子把戏,我在县城里看过。猴子经过了专门训练,听人的旗号(指挥),学人的动作,精怪得很。”
人越来越多都凑一堆,耍猴人牵着猴子敲着锣走着圈儿驱赶看客,终于空出一块竹垫大的地方(约6平米)。耍猴人往中间一站双手抱拳一揖口里咕噜一声,立刻那猴子连着翻了一串空心斗。耍猴人又吱吱几下,猴子后脚朝天前脚撑地走。人猴变着花样做动作,人群里发出阵阵赞叹。忽然猴子夺下耍猴人手里的锣端着伸向看客,有人问:“这是玩什么花样?”“讨钱呗。”有人回答。猴子讨了一圈就讨了几个毛角子于是把锣一丢,打开箱子钻了进去。人们正看得起兴忽然冷了场,有人叫:“再来一个。”接着大伙和:“来一个。”大伙这样喊没用,那猴子非得听到钱在锣上砸得噼啪响才出来。
大伙兜里的钱可能是买烟的、打酱油的、买零食的这会儿全到耍猴人兜里了。猴子故伎重演,听不到钱砸锣的声音死也不出来了。
外国人的故事远比猴子的故事撩拨人心。村子里的人几乎都来了,连那些腿脚不便的也由人扶着或背着来了。颜永农家的场院上、堂屋里挤满了人,即使开群众大会,元宵节看龙灯都没到得这么齐全。人们似铁桶一样把懂普通话吴老师和那小孩围得密不透风,后面的人踮着脚尖,伸长脖子从人头与肩膀间的空隙里往里望。再后面的人搬来椅子、凳子垫脚越过前面人的头顶望。
看不见的人扯开嗓门问:“是外国小孩吗,像猴子吗,长着多长的黄毛了?”
看见了的人回答:“鬼吆,十足的中国种,同我们本地伢一个样。一些人传话不巴本!”
凡是见了那孩子真面目的人未免有些失望:这孩子头发是黑的呀,皮肤是黄的,眼睛黑白分明。从头到脚横看竖看找不出奇异处来。
只有一点让他们感到新奇,那就是那“几哩呱啦”的说话声。
到底这孩子说的什么呢?大伙儿都听不懂。围观的一些小孩觉的好玩,跟着学起舌来,舌头在口中乱伸乱卷着,引着大家哈哈大笑起来。吴老师请大家不要学这孩子说话,不要起哄。他说:“孩子很生气,在骂你们。”
“哦,在骂我们,怎么个骂法?译过来让我们听听。”有人建议。
“都是些不文明,侮辱人的话,有什么好听的?”吴老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