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那黑手是谁,汗阿玛与额娘都不该拦着他知晓真相。
被谋害的,是他。
舒舒看出他神色坚定,将劝阻的话咽下,只柔声道:“我想陪着爷去,不成么?”
九阿哥坚定的摇头。
“不成!你回去等着爷,回头娘娘跟前,也咬定什么也不知道……”
说罢,他就转身,大踏步地去了。
舒舒无奈,只好转回来。
院子门口,多了人影,是五福晋。
舒舒见状,忙快走几步。
“五嫂……”
五福晋拉了她的手,仔细看了她两眼,又看了远处渐行渐远的背影,小声道:“这是怎么了?吵架了?”
两人暂住的院子挨着。
舒舒与九阿哥回来时,就有人去禀了五福晋,说是两人看着不对,脸色难看。
刚才九阿哥又黑着脸离去。
舒舒出来追什么的。
五福晋就误会了,好心提点着。
“就算是拌口角,也回屋说去,露在外头,娘娘该担心了……”
毕竟是行宫所在,人多口杂的,还不知编排出什么闲话来。
还有宜妃那边,要是知晓此事,也会打发人过来问。
舒舒感激地笑笑:“谢谢嫂子,没有口角……”
说着,她带了迟疑。
“是我们爷听说贵人病重,不大好,有些着急,非要去问问娘娘怎么回事……听说五嫂跟五哥去了外祖父家,不知……见了贵人没有……”
五福晋闻言,面上多了凝重,四下里看看,没有说话。
她拉了舒舒进了自己那边屋子,身边人都打发下去,才低声道:“估摸着,人已经没了……”
舒舒吓了一跳:“那郭络罗家怎么没报上来?”
贵人虽是庶母,可品级低,得追封到嫔这等级,皇子才需要服丧。
可这位贵人是亲姨母,五阿哥与九阿哥就要考虑是不是服小功。
五福晋皱眉道:“我们爷实诚,过去探望外祖父,知晓贵人在娘家养病,就提要带我去拜见……外祖父就红了眼圈,说贵人病重不爱见人……等我们出来时,我发现有几位舅舅,与贵人同母所出的,穿得都是素服……”
舒舒默默。
要是正常病故,没有瞒着的必要。
要是不正常病故?
那是自戕?
宫妃自戕是大罪,要殃及父母亲人……
宜妃处。
九阿哥眼圈泛红,气得额头青筋直冒,怒视着宜妃,也没有了平日的恭敬小心。
“谋害皇子的大罪,就这样稀里湖涂的算了?”
宜妃见儿子如此,眼前一阵阵发黑。
“以命抵命,还能如何?非要闹出来,要郭络罗家阖家问罪么?”
九阿哥冷着脸,道:“谋害皇子,就该阖族问罪,郭络罗家凭什么不追究?!”
宜妃暴躁了。
“胤禟,那是我的娘家人……真要问罪,丢得也是咱们母子的脸面……”
“哈?!这个时候额娘说是娘家人了?之前娘娘在儿子面前说,咱们母子的体面从来不在郭络罗家头上,还跟儿子说可以从营造司入手……这都是诓儿子的……”
九阿哥已经是无比愤怒,觉得自己成了个笑话。
原来之前额娘的话也不能信,是哄他的。
他能接受额娘偏心,可不能接受额娘将他当成傻子似的湖弄。
这个时候,他不想要讲什么人情,只想要讲律法。
宜妃的脸色十分难看。
“我诓你什么?罪魁祸首已经死了,就到此为止!到此为止!”
九阿哥“腾”地起身。
“偏不!”
换做以前,九阿哥自己稀里湖涂的,不会这样怨恨。
可他接手了内务府一个多月,知晓的多了,想的也多了。
郭贵人一个低阶嫔御,住在翊坤宫,宜妃的眼皮子底下。
凭借她一个人,怎么去勾连刘嬷嬷,谋算住在阿哥所的皇子?
这是一条线。
一条郭络罗家布在宫里的线。
宜妃拉住九阿哥袖子,怒斥道:“你怎么就不听说?我说了,到此为止!”
九阿哥看着她狰狞的面孔,又看看攥得紧紧的袖子,反而平静了。
他轻声道:“额娘,换做被谋算的是五哥,您也能到此为止么?”
宜妃一愣,怔怔地看着九阿哥,说不出话来。
“划拉”一声,九阿哥伸手撕了袖子,转身离去了。
宜妃攥着手中的衣袖,身子直哆嗦,眼泪在眼中打转转。
香兰连忙上前扶住,满脸担忧:“娘娘……”
“换做是老五,我会到此为止么?”
宜妃脸上,带了晦涩。
“换做是老五,我还是会到此为止的……”
九阿哥满身怒火而去,心里却平静多了。
娘娘是不想查,还是不敢查?
即便娘娘偏心,自己也是亲生的,不是煤堆里抱来的。
娘娘怕了……
能让娘娘畏惧的,只有汗阿玛……
他没有去御前,而是回了住处。
舒舒已经回来了。
见九阿哥回来,连忙迎了上去。
九阿哥周身阴郁,再无平日的爽朗骄傲。
舒舒拉住他的手。
他的手心湿冷。
舒舒误会了,小声安慰道:“爷,节哀顺变……”
九阿哥一愣,看向舒舒:“你怎么?是五嫂……说了什么?”
舒舒低声说了五福晋的猜测。
九阿哥点点头。
这就是娘娘说的“以命抵命”?!
明明不是他的错,可是在郭络罗家人眼中,说不得当他是罪魁祸首。
即便他当郭络罗家是亲人,怕是也会被当成仇人。
他脑子里分外清明,却猜不到郭络罗家还有什么把柄在宫里。
他拉了舒舒进了稍间,小声地说了母子争执的情形,还有自己的疑虑。
“为什么娘娘不让查?”
“不查,就能瞒过汗阿玛?”
“娘娘,到底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