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笑了声:“他估计急忙忙地给他主子汇报了。”
林荣棠啥都不顾,骑着车子就往村外冲,村里不少人自然都看到了,大家都暗地里打听这是咋啦,都忍不住笑,说人家沈烈发财了,你也不至于这样吧,怎么就不盼着人好呢!
而林荣棠跑到了陵城,把这事说给孟家,孟雷东冷笑一声,什么都没说,只是鄙薄地看了他一眼。
只是那一眼,林荣棠心里却跟被剪刀绞着一样难受,他以前在村里也是会计家的儿子,家道殷实,现在却被人家这么看,站在人家跟前,像是一只臭虫。
他又想起沈烈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其实沈烈没说错,他林荣棠现在就是人家跟前一条狗!
孟雷东最后只是冷笑了声,之后道:“你手里的那一批,尽快梳出来,他们不卖绒毯厂了,咱们还是得卖。”
一年的合同协议里写明白了,他们得给首都绒毯厂供至少五吨的货,这不算什么小数目,必须尽快供完,供完了,才能再谈别的。
孟雷东捏着手中的茶杯,咬咬牙,确实有些懊恼,毕竟自己为了堵住这条路子,给绒毯厂的价格很低了,谁知道没坑了沈烈,反而把自己给陷进去,以后不干也得干了。
林荣棠面无表情地回来了松山村,回来后,苍白着脸,整个人往炕上一闷,一言不发。
王秀菊吓到了,孙红霞也是皱眉,赶紧看看怎么回事。
一摸额头,烫得要死,赶紧去找了隔壁村的大夫,给输青霉素,又把窗户关紧了,灌姜汤捂汗,倒是折腾了好几天。
熬了好几天,林荣棠的病好了,晃晃悠悠地爬起来,去看梳绒机,三台梳绒机在转,一直没停。
他咬牙:“好好干,必须好好干,赶在年前梳出来交货,咱得给首都绒毯厂供货。”
虽然和绒毯厂的协议里,那个价格并不算是特别好,但到底是羊绒行业,利润在那里摆着,好好干,挣几万块钱也不是问题。
挣到这第一笔后,以后慢慢就能好干了。
这一次,他输给了沈烈,但下一次就未必,孟雷东这人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肯定还有招式等着沈烈。
这么想清楚后,林荣棠也就慢慢地恢复过来了。
人家沈烈为了做羊绒生意,吃了不少苦头,他为什么不可以?
反倒是孙红霞,看着这情景,开始迟疑起来了,有时候会小心翼翼地看着林荣棠。
林荣棠说了现在的情况:“羊绒市场价格起伏大,市场有好有坏,今天人家抢着要货,明天可能都躲着你走,现在孟雷东签了一年五吨的协议,价格不是特别好,但是我们只要好好干,赶着这一波,还是能挣钱。”
他又把和孙红霞算了一笔账,说了自己最后大概能落下来两万块。
听到两万块,孙红霞的眼睛又亮了。
林荣棠将孙红霞的反应收在眼底:“就算现在家里钱紧,你要买衣服,我也不会不让你买,上次我娘说你,我肯定向着你。等我挣到这笔钱,我肯定给你买金项链。”
孙红霞想起来冬麦的新衣裳,那都是沈烈从上海带来的,洋气得简直了,让人眼馋,还有什么刺绣的围巾,听说是什么上海多少年的老牌子,戴上后,整个人看着就跟画上的一样。
于是她道:“我也想要刺绣围巾,和冬麦的那个一样,不,要比冬麦的好看,还得要几身大衣。”
林荣棠:“等挣到钱,这些不算什么,我们背后靠着的到底是孟雷东,人家随便落下一些,就跟我们享用的了。”
孙红霞想想说得也有道理,心里也就重新活动起来了。
其实她现在也没别的路子,总不能马上离婚,只能是咬着牙,盼着林荣棠好起来,再由孟雷东帮衬着,把沈烈给踩坑里去,那才能扬眉吐气。
隔壁两口子憋着劲儿要挣钱,冬麦这里却是处处顺心。
沈烈嘱咐了一番,让胡满仓带着几个小伙子去给上海送货,货送过去,人家直接给汇款,汇了剩下的十三万,这么一来,手头一下子二十万块。
二十万块,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沈烈把梳棉机钱还了后,开始放出去消息,说是手头囤着梳棉机,想卖,这么一来,倒是不少来打听的,冬麦的好几个同学也都想买。
现在羊绒市场放开,有些人发财了,大家都眼馋,梳绒机价格一路走高,根本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梳棉机倒是便宜,但现在也抢手了,况且改造这个也需要技术。
你买别人的,别人不给你改,买沈烈的,人家能帮你改造好,不用愁了。
沈烈现在手头的十台梳棉机,打算留下三台自己用,剩下的七台卖出去,一台梳绒机他开价八千块。
八千块,顿时狠狠吓退了一拨人,毕竟之前沈烈给社办工厂要的也只是五千块钱一台。
可到底,这时候已经不是当初了,行业形势变了,不少人都想要梳绒机,八千块说起来也算是合理的价格。
不少人都来谈买卖,有各公社的社办工厂,也有做汽车配件或者别的买卖的人,全都想改行做梳绒机,大家参观了沈烈的梳绒机制作后,跃跃欲试,你一台,我两台,就开始买了。
到了最后两台,甚至抢起来,价格叫到了一万块。
等七台梳绒机陆续出清了,冬麦一算账,十台梳棉机进价两万块,这么一倒手,一台卖八千甚至一万,里外里净落下三台梳绒机和六万块。
这钱简直是跟雪花一样往家里飞!
冬麦看着那花花绿绿的票子,半响说了一句:“你当时定下那十台梳棉机,可真是走对了一步棋!”
这才一个月时间,行情彻底变了,大家都抢着要干这一行,到处寻觅着托关系要买机器,可是哪那么多梳棉机要脱手的,有人买不到,只能硬着头皮买梳绒机,好几家咬牙买,那利润肯定就得摊薄了不少。
沈烈:“其实政策一出,我就想买,只是没合适的,这家工厂出这十台机器,我们手头紧,但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先盘下来。咱们剩下的这三台,等你哥回来先在你娘家安装一台,用那边的人工来干,剩下的两台,先放着,瞅机会再上。”
冬麦连连点头:“好!”
而这个时候,江春耕又发电报回来了,说是马上就要回来,沈烈接了电报后,当下和冬麦说了声,和冬麦一起,直接带着胡满仓过去陵城接应。
等江春耕到了陵城后,货车都没回松山村,将货车开过去彭天铭的工厂里,彭天铭的工厂地儿大,库房多,先帮着存一段。
货车开到的时候,冬麦正和彭天铭说话,彭天铭给她讲生孩子的窍门,说话间,那边轰隆隆的,货车开进来了。
冬麦一看,货车上蒙着的黑色编织网鼓起来,这是满满一车。
彭天铭便笑了:“你哥还真行,走,我们出去看看!”
当下忙出去,货车停了,江春耕直接从车上跳下来,跳下车的时候,他动作矫健,人瘦了,黑了,不过精壮了,笑起来神采飞扬。
他对沈烈说:“你看看,咱进的这一批货怎么样?”
沈烈走上前,从羊毛袋子来扒拉出来一把,用手捻开,仔细看了看,眼中迸出惊喜:“这批好!”
沈烈对羊毛已经是行家了,扯开一上手就知道,那里面的含绒量,羊绒长度,都是以前没法比的,当下又问了江春耕价格,竟然才八块钱一公斤,相比于里面的含绒量,这几乎等于白送了。
彭天铭也是意外,忙揪了一把看,看了后,感慨:“这种羊毛,这个价格,可遇而不可求,你们可真是捞着了!”
之后大家便赶着卸毛,将这一批羊毛给安置在了角落的库房里,又上了锁,先封起来。
目前沈烈那里还有一批下脚料和羊毛,可以慢慢地梳着,不用着急,而这一批好的,先留彭天铭这里,回头需要的时候再来这里拉。
这也是沈烈的顾虑,既然惹上了孟家,凡事留一手,况且隔壁还有个林荣棠时不时盯着。
彭天铭看着那批羊毛,赞叹连连:“你现在真是梳绒赚钱,梳绒机也赚钱,两把手到处薅,今年发大财了!”
沈烈现在手头已经有二十六七万的余钱了,确实挺大一笔了。
他笑着说:“最近总算把小货车的指标给搞下来了,到时候挂我们社办工厂老胡那里,最近就能开回来。”
彭天铭:“得,你早说,挂我这里也一样。”
沈烈:“我这批羊毛,就靠你帮我看着了。”
彭天铭笑了:“不怕我偷你的,就尽管拉过来,反正我这里地儿大。”
一时又提起来,其实沈烈现在越做越大了,可以考虑搞一块地,自己办个工厂。
沈烈:“我也考虑这个事,不过需要地,也需要人手,总是要有个机会。”
其实他是想着,苏闻州提起年底的那个评选农民企业家,如果他能搞到这个名头,也许能得到一些政策支持,借着机会搞一块地,会容易一些。
不过也得看看后续情况,毕竟不少人瞅着这个荣誉呢。
卸车过后,沈烈要请彭天铭一块吃饭,彭天铭擦了擦汗:“我这里有一批货要出,估计忙,改天吧。”
沈烈见此,知道她确实忙,也就算了,带着冬麦江春耕和那几个同村,过去了旁边的国营饭店,吃一顿好的。
到了饭店,大家要了酒,要了菜,说起话来。
几个同村都是跟着江春耕混大的,和冬麦也熟,都是能信得过的,一群人也没什么防备的。
以前江春耕没怎么出过门,也没做过生意,到底是没见识,现在跑了首都,去了上海,又在内蒙转了一圈,见识广了,性子沉稳了,和沈烈说起这次内蒙收毛的经历,自然并不是那么顺利,也遇到了一些事,听得冬麦捏一把汗:“哥,这可真不容易!”
沈烈也赞叹:“幸亏是哥过去了,不然一般人真顶不住。”
毕竟那边是牧区,民风彪悍,收毛的话要面临许多散户,这里面多少道道呢,和一般情况还不太一样。
现在收的这一批货,不知道走过了多少牧区,大多都是质量很好的羊毛,当然也有一般的,因为是各家收购的,不能太齐整,不过和价格一比,怎么着都划算了,一般收下脚料还得五块钱一公斤呢。
江春耕:“那些卖羊毛的熟户现在都学精了,价格要得高不说,还会在里面掺羊粪蛋子,掺泥巴碎石子,全都是为了压秤,要想收好的,就得往牧区深处走,那些卖得不熟的,就本分多了,他们那里路不好走,运出来不容易,再说住的零散,收起来也费劲,现在天又要冷了,很少有人过去收,那些牧民剪了羊毛也就糟蹋了,现在我们过去收,他们都巴不得赶紧卖了。”
沈烈点头:“不过这样太辛苦了,收了差不多一个月才收这一车,咱如果长期这样下去,肯定耗不起。”
江春耕旁边的那几个年轻人,这是当初跟着江春耕过来松山村打架的,个头大的叫钢球,另外两个是堂兄弟,一个叫家旺,另一个大家都叫他二红。
那个钢球听到这话,憨厚地说:“烈哥的时间值钱,我们的不值钱,我们跑这一趟,能帮上烈哥,就觉得挺好的。”
这一趟,包吃包住包路费,还一个人给三十块钱,对他们来说,真是比啥都好的事,顺便还免费旅游了呢。
沈烈便笑了:“走了这一趟,觉得以后自己去行吗?”
钢球:“行吧。”
旁边的二红有些喝高了,拍着胸脯:“这算啥,我自己也能去,咱已经闹明白了这里面的事!”
沈烈点头:“这是一个好财路,以后你们自己去,去牧区收羊毛,收了后我收你们的羊毛,你们从中挣差价,价格我们会谈好,保证你们比现在挣得多。”
他这一说,几个人都有些没闹明白,后来想清楚了,钢球犯愁地说:“我们没本钱,这得有钱才能收。”
沈烈:“你们这是头一次去,自然收得多,但是羊毛也得一茬一茬地长,以后去了就没这么多了,就可以零散着收,弄上一两百公斤就往回撤,这样也不需要大本钱,最初的钱,我可以借给你们,等你们能运转过来再还我。”
他这一说,其它几个人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彼此你看我,我看你的。
沈烈倒是不急,给他们时间,让他们慢慢考虑。
不过到底是先说明了,这是一个好财路,现在先不能对外说,那几个人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纷纷拍胸脯表示肯定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