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到哪一步了,哥哥都把我绕晕了。”赵昊便现出一脸苦笑:“快别卖关子了。”
“唉,这件事,我本打算谁也不说的。”赵锦看看赵昊,示意他将屋门关上。其实他也得找人倾诉一下,不然都要憋出病来了。
赵昊依言关紧了门,才转身笑道:“哥哥说吧,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这如何说起呢?”赵锦搓搓手,寻思片刻,方低声道:“前两天,就是你下乡的那天,为兄正在店里帮忙。这时,有个街坊喊我,说有客人到我旧居拜访,我便赶紧过桥一看。你猜是什么人……”
“我真猜不着。”赵昊还是会捧哏的。
“竟然是我昔日的好友,新任的福建布政使司左参政徐年兄,微服来见。”赵锦激动的声音都发颤道:“他还带来了另一位同年,吏部左侍郎王年兄的口信。”
“什么口信?”虽然差不多猜到了结果,但赵昊还是感到一阵紧张。
“王年兄告诉愚兄,说吏部奉旨拟定前朝因言获罪大臣名单,愚兄的名字,便在其列啊……”赵锦双手紧紧抓着赵昊的肩膀,已是泣不成声。
“啊?是吗?”赵昊由衷的替赵锦感到高兴,也使劲拍着老兄长的肩膀,一脸激动道:“太好了,兄长终于守得云开见日出了!”
“哎,不是跟你说了吗?吏部只是报上去,正式的旨意没下来前,一切都未可知。”赵锦深吸几口气,强自稳住心神,自嘲笑道:“愚兄本以为已是心如枯槁,古井不波了,没想到一个没影的口信,就让我这几日乱成这样。唉,真是丢人现眼……”
“兄长这已经很沉得住气了!”赵昊可是知道,赵锦的复出乃板上钉钉,不会有任何变数的。便笑道:“换做旁人,怕是早就欢喜的发狂了。”
“呵呵……”赵锦这才感觉面上好过些,又想起赵昊的祖父还在苦海,便又低声道:“我那同年还告诉我一件事,说京察一事又有变数。吏科给事中胡应嘉,弹劾天官杨博在京察中‘包庇同乡,因私废公’。结果杨博的后台高拱跳了出来,直接拟旨将胡应嘉罢黜为民。”
“哦?”赵昊闻言露出八卦的神情,他虽十分了解隆庆元年的朝堂纷争。但听赵锦转述说起,还是让他大有身临其境之感,恨不得搬个板凳、抓把瓜子,好好听老哥哥摆龙门阵。
“结果呢?”
“结果言官们不干了,兵科给事中欧阳一敬弹劾高拱奸险横恶,与严嵩无异,将来一定会变成国之大蠹。”可能是这些年的苦难所致,也可能是与赵昊父子同仇敌忾,赵锦对堂堂帝师高阁老明显有欠敬畏。只听他有些幸灾乐祸道:“欧阳一敬说胡应嘉是为国除害,若朝廷执意黜胡,那请将自己一并罢官。”
“这手吓不住高胡子吧?”赵昊撇撇嘴,恰当的表现出对高拱的恨意道:“听咱爷爷说,高新郑匪气十足,从不讲官场礼仪,不管官大官小,一言不合就撕破脸……”
“区区一个给事中,高拱自然是不怕的。可当天,便有数名给事中、御史纷纷上疏,一致要求赦免胡应嘉,并严惩企图封杀言路的某个幕后黑手……”赵锦唯恐赵昊听不明白,还特意解释道:“所谓黑手就是高拱。”
“原来如此。”赵昊便露出恍然的神情,心中却暗笑道,我非但知道这个,还知道胡应嘉、欧阳一敬那些言官背后,站的是徐阁老。
这场发生在京察之后弹劾大战,根本就是首辅与次辅的权力之争。
“按照本朝规矩,大臣被弹劾,必须第一时间上表请辞,虽然陛下肯定会挽留,但主动权也就到了徐阁老手里。”便听赵锦接着说道:“于是徐阁老折中处置,将胡应嘉改判为外放。高拱虽然力争,但最后还是没有保全住自己的威信。这下他的虚弱本质,便已明白无误的暴露在满朝诸公眼中,我看他往后的日子,怕是要难过了。”
说着,赵锦对赵昊笑道:“说不定将来,叔祖也有起复的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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