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到许绍钧的办公室,他给黎浅和宋衍都倒了杯水,黎浅握着水杯,一口水都来不及喝便又开了口:“许律师,你既然负责这单案子,那没有人比你更清楚来龙去脉,请你在不违反职业守则的情况下详细地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情况,可以吗?”
许绍钧因为蒋程程的案子跟黎浅和陆天擎都有许多接触,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这两人在一起时候的状态,可有的时候,分开的接触更能清晰地感知到更多。
黎浅身陷囹圄时候陆天擎是什么样子,眼下的她就是什么样子。
许绍钧身为专业律师,此时此刻也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一句命运弄人。
他抽开椅子,在黎浅和宋衍对面坐了下来,这才开口道:“案子是发生在江月小区,案发的房子是由本案死者购入,而后来一直由蒋程程居住。事发当天,陆天擎在早上去到那个房里,十一点多的时候下楼到停车场,从车内取了一部笔记本电脑上楼,随后就在网上发布了一个帖子,公布了一张视频截图,不久之后,死者也上去了那个屋子里。”
这些黎浅在先前来时的路上已经知道了个大概,“然后呢?”
“据他的口供,因为那个视频,两个人在屋子里发生了争执,陆景霄的头撞上玻璃鱼缸受了伤,其后二人继续争斗期间,死者不慎脚下一滑撞到墙上,后脑被墙上的铁艺挂钩插入,当场死亡。”
“那应该是意外?”黎浅问。
“但是警方并不会轻易为这个案子定性,根据我多年经验来看,在这样模棱两可的情况下,最后检方很有可能会以谋杀罪提出起诉。”
黎浅闻言,忍不住与宋衍对视了一眼,这才又开口:“可万一就是意外呢?”
“身为律师,我当然会尽量为我当事人争取最大的权益。”许绍钧说,“这单案子不是没得打。”
“有什么突破点吗?”黎浅连忙问。
“其一,死者在进入小区的时候就叫了人帮他报警,这一点,陆天擎是知道的;其二,在死者后脑被挂钩插入之后,他也立刻就拨打了报警电话;其三,在死者之前,我曾经给陆天擎打过一个电话。”
黎浅蓦地屏息凝神,“也就是说,他们正在争斗的时候,你给他打了电话?”
许绍钧点了点头,“虽然我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但是我告诉了他关于你的案子的最新进展,也就是说,他当时已经知道我们是很有可能可以通过法律来制裁死者的——”
黎浅听到这里,一颗心却突然控制不住地狂跳起来。
许绍钧说得对,这是一个非常有力的辩护点,可是这个辩护点却让她的内心忐忑不宁。
宋衍似乎看出什么来,忍不住又伸出手来握了握她,“浅浅,许律师已经这么说了,你不要太担心。”
黎浅缓缓回过神来,抬眸看向许绍钧:“如果这个理由为法庭所接受,那么他会有机会被判无罪吗?”
许绍钧看她一眼,缓缓开口:“他们当时是在争斗,而且陆天擎的口供中也承认,在陆景霄后脑被挂钩插入的前一秒,他们仍然是在争斗的。”
“也就是说……”黎浅脸色有些苍白。
许绍钧这才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也就是说,案子最后很有可能被定性为过失致人死亡。”
从律师行离开,黎浅坐在宋衍的车子里,长久地沉默。
宋衍一时也没有开车,安静片刻之后,终于忍不住问黎浅:“你在想什么?”
很久之后,才听到黎浅回答的声音:“我在想……陆景霄的死,究竟算不算是报应?”
宋衍闻言,又沉默片刻,才低声开口道:“浅浅,你知道吗,我从前从来都觉得法律是公平公正的,直到我见识到了陆景霄做过的所有事情,我才知道,有一种人,是法律制裁不了的。就算我们真的可以将他送上法庭,可是他照样有无数的法律漏洞可以钻,最终结果会是什么样?就算真的给他定罪判了刑,可总归不会是死刑,对不对?坐个十几二十年牢……对这种人会有什么效果呢?那些被他害过的、害死的……终究没有办法弥补。”
“宋衍……”黎浅听了,忍不住低低地喊了他一声。
宋衍这才看向她,目光专注而坚定,“所以,这样的报应……是他应得的。”
黎浅与他对视着,很久之后,才终于又转头看向车外,低低叹息了一声,缓缓道:“你说得对,这样的结局,根本就已经是注定。”
因为陆景霄的野心和贪婪,因为他曾经做下的那些事,更因为他面对着的人是陆天擎。
所以,这样的结局,其实根本一早就已经注定。
宋衍缓缓发动车子,驶到街道上,黎浅这才又看向他:“陆家现在怎么样了?”
“一团糟。”宋衍说,“事情出来之后,陆老爷子住进了医院,陆夫人应该也不太好……两个老人就靠思唯一个人撑着,所以思唯到现在也没空过问陆先生这件事。”
黎浅微微有些怔忡,“也就是说,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案件里的事情?包括陆景霄曾经做过的事?”
宋衍缓缓点了点头,“关于那个视频……我毕竟是外人,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黎浅又盯着窗外看了许久,才开口道:“那我们去医院吧。”
“浅浅,你打算在这个时候告诉他们事情的真相?”
“他们越早知道越好。”黎浅说,“四哥不可以再蒙受不白之冤……多一天都不行!他不愿意解释,那就让我来帮他解释。”
医院住院部,黎浅正站在护士站询问陆老爷子所在的病房时,身后电梯门忽然打开,站在旁边的宋衍一转头,蓦地对上思唯的视线,一愣之后,才又看见了跟思唯一起从电梯里走出来的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