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陈新甲的心情一直不错,因为崇祯采纳的他的意见,准备派岳阳来执行这件被所有人都认为是作死的差使。
为了这件事陈新甲不但下令兵部衙门各有司在岳阳来办手续的时候大开绿灯,而且还明里暗里的鼓动了不少言官和御史瞪大了眼睛盯着内城各处,一旦岳阳和和那些富户士绅们发生了什么冲突,他们便会立即在第一时间把事情的经过写成奏折递到崇祯的龙案上,紧接着一顶顶大帽子就往岳阳头上扣,这套流程大明的言官们已经做了几百年,简直比吃饭睡觉还熟练,陈新甲觉得这下这个岳阳不死也要脱层皮,不管岳阳能否筹集到粮草,都没有他的好果子吃。
陈新甲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刚才,岳阳带着他的兵进城了,如同陈新甲所料一般,岳阳开始了他的筹粮筹款之旅,陈新甲的预料是正确的,岳阳这家伙真的开始动粗了,他带着他那些如狼似虎的军士们闯入了一户姓周的富商家中,将他府中的粮食和银子全都装上了大车运回了城外的大营,听说用的还是一种叫做霸王硬上弓的手段,紧接着他们又扑向了第二家。
一开始,陈新甲还很高兴,岳阳的手段越是粗暴,御史和言官们就越可以猛烈的弹劾他,将来他的下场就会越惨。但是陈新甲慢慢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听说这个粗鲁的家伙开始杀人了。数十名家丁护院在反抗的过程中被当场打死,甚至连富商都被打伤,陈新甲立刻就敏锐的察觉事情的发展已经开始偏离了自己制定的轨道。慢慢的朝着不可预期的方向发展。
果然,随着岳阳抢劫的进行,内城里被强行征收粮饷的富商越来越多,数百辆大车轮着番将数不清的粮食和银两运到了城外的大营,按照陈新甲的估计,此时岳阳所征收到的银子和粮食早就达到了预定的数目,但是这厮却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他依旧带着那群如狼似虎的军士一家一家的敲开了那些富商的大门。
随后事情越闹越大,越来越多的富户急了。他们纠集了自家的家丁开始了反抗,但是这些平日里只能在大街上欺负一下老百姓和流民的废材们如何是那些连鞑子都不惧的军士们的对手呢,面对高举着刀枪棍棒朝他们扑来的家丁护院,那些军士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手中的火铳扣动了扳机。一时间内城里不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枪声。
现在,陈新甲终于要品尝自己种下的苦果了。
“陈新甲……”崇祯的声音犹如从天际一般飘到了他的耳中。
思绪已经飘荡到了不知何方的陈新甲刚开始并没有听到崇祯的声音,直到站在他旁边的户部尚书侯恂在他的小腿上踢了一脚他这才回过神来,睁眼看看四周,发现崇祯和众位大臣都在盯着自己,他赶紧出列跪下颤声道:“臣在!”
看着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的陈新甲,崇祯心里这个气啊,就是这货出的馊主意,如今导致了内城一片大乱。想到这里。崇祯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昨天自己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听信了面前这个家伙的话。把一匹狼放到了羊圈了,还洋洋自得的以为只要抓住了这匹狼的把柄就可以狠狠的敲打它一番,但他却忘了狼始终是狼,它终究是要吃肉的,将恶狼放入羊圈里的后果就是它不把羊圈里的羊吃完是不会甘罢手的。
“陈新甲,这就是你出的主意。向城中富户筹集粮草银两,这就是你保举的人?”
崇祯的脸上此时已经看不出一丝愤怒的痕迹。说话的语气也变得仿佛在叙述一件稀松平常之事般毫无波澜。但下面的所有人却没人敢这么想,此时崇祯的表情越是平静,就证明他心中的怒火越是高涨,陈新甲已经不敢把头抬起来了,颤抖着说道。
“皇上,臣……臣原本以为……以为那岳阳是可以办好那份差使的,可没想到他竟然……竟然……”
看着伏地不起的陈新甲,崇祯再也忍不住大喝道:“你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开枪打死打伤多名家丁护院,由筹集粮饷变成了公开掠夺是吗?你还没想到什么?你为了一己之私便要公报私仇,明知岳阳此人桀骜不驯野心勃勃,竟然还给朕出主意让他带兵入城筹集粮饷,现在好了,内城大乱了,可朕竟然拿他毫无办法只能任凭他公开掠夺,现在你开心了吧?”
崇祯咆哮的声音在暖香阁内回荡着,此时的他早已忘记就在昨天他还盘算着要如何借这次机会将这个刺头敲打一番,如果他不识趣的话他甚至不介意将他投入大牢。可是当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掌控后,他很快就选择性的忘掉了这些,将一切错误都归结到了眼前这名跪在地上的家伙身上,一时间暖香阁里寂静得几乎针落可闻。
深吸了口气,崇祯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几次后睁开眼睛重新将目光投在陈新甲的身上,他缓缓说道:“陈新甲,这件事是你惹出来的,你说该怎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