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汉眼眸一闪,说道:“宋弘会向陛下举报!”
邓禹说道:“倘若宋弘手中的证据是假的呢?”
吴汉两眼放光,斩钉截铁地说道:“那就是构陷!”
邓禹接话道:“堂堂大司空,构陷朝中大臣,陛下会如此处之?”
吴汉冷笑道:“陛下定会罢宋弘的官,治宋弘的罪!”
邓禹点点头,不再说话,拿起酒杯,咕咚一声,喝下一杯酒水。
建国之初,朝廷的确需要伏湛、宋弘这些名扬天下的士大夫、大学者来稳固根基,拉拢民心。
现在建国已有七、八年,根基早已稳固,民心已然所向,伏湛、宋弘这些人就逐渐有些多余了,朝堂的大权,也是时候该拿回来了。
这便是邓禹心中的想法。他和伏湛、宋弘之间,并不存在什么私人恩怨,他只是在做对汉室最有利的事而已。
当伏湛已经不适合大司徒的职位、宋弘不再适合大司空的职位,他自然要想办法把这两人拉下马。
别看邓禹现在只是个右将军,似乎连朝堂的核心阶层都没进入,但在朝堂内,邓禹的能量太大了。
上能影响天子,下能影响军政两界,他只需三言两语,就能做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果邓禹心术不正的话,那他必会成为一代奸雄。
吴汉看邓禹美滋滋地喝着酒水,探着脑袋问道:“仲华,你说完了?”
邓禹笑问道:“子颜还要我说什么?”
“上党太守啊!”
“上党太守田邑,对汉室还忠诚,但能力着实有限,上党乃并州与河内接壤之地,也是我大汉对卢芳的前沿之郡,需要有一位更具能力的太守赴任。”邓禹说道。
当年,刘秀出兵攻打上党,时任上党太守的田邑便主动向刘秀投降了。当时上党都尉是冯衍,对于田邑的投降甚为震怒。后来田邑给冯衍写去了一封书信。
‘其事昭昭,日月经天,河海带地,不足以比。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天下存亡,诚云命也。’
田邑的这封书可是很有名气,像‘日月经天’、‘河海带地’这两个成语,都是出自于此。
他这封信的内容,就是向冯衍讲命,人的生死,是由命注定的,天下的兴亡,也是由命注定的,刘玄会覆灭,这是命,刘秀会兴起,这也是命。
总之,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应该听从命运的安排。
田邑以他这套‘命运说’,成功地劝降了冯衍,后来冯衍也归顺了刘秀。
不过因为冯衍是被田邑劝降的,刘秀留用了田邑,对于冯衍,一直都没有重用于他。后来因为一个过失,还把冯衍罢官了。
冯衍几次上疏自陈,希望能报效朝廷,但都未能说动刘秀,冯衍的后半辈子,也一直未能再进入官场,这才有了冯衍所著的大名鼎鼎的《显志赋》,以此来做自勉。
田邑是刘玄旧臣,投降到刘秀这边的,要说对刘秀的忠心,确实是有一些,但要说能力,也就那样。
宋弘和田邑的关系一直不太好。
上党郡挨着河内郡,河内素有天下粮仓的美誉,上党郡的土地也很富庶,粮产很高,但每年给朝廷上交的粮食,数量并不多。
对此,宋弘不是一次、两次的斥责田邑懒政。
田邑对此大为不满,自己投靠天子的时候,你宋弘还不知道在哪呢,再者说,自己是携一个郡投靠的天子,而你宋弘呢,你投靠天子的时候又送给天子什么了?
要说对汉室的功绩,自己是远胜宋弘的,宋弘在洛阳侥幸做了大司空,就以为能骑到自己的头上作威作福了?
后来,宋弘建议田邑,由郡府带头屯田,以此来增加全郡的粮产。
田邑立刻就回绝了宋弘的建议,他的理由也很充分,上党郡与卢芳势力相邻,为了抵御卢芳军的南下入侵,郡府的精力都投入到边境,再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屯田。
对于田邑的回复,宋弘也大为不满,他堂堂大司空,竟然还指挥不动区区一个太守,这成何体统?
为此,宋弘还上疏过刘秀,弹劾田邑。刘秀倒是感念田邑当年主动来投的情谊,没有责怪田邑。
宋弘向天子弹劾自己的事,田邑也记在了心里。
田邑和宋弘之间的关系,就是今日你记我一笔,明日我再记你一笔,两人互相记着对方的帐,之间的罅隙也是越来越深。
邓禹现在向吴汉的提议,正是以宋弘和田邑的关系做突破口,利用田邑,拉宋弘下马。
这日,宋弘带家人去往城外的庄子。出了内城,到了郭区的时候,正好和从郭区往内城走的吴汉碰了个正着。
双方的车队停在路上,同为三公之一,若是没碰上也就罢了,既然现在碰了面,总是要下车寒暄一番。
吴汉和宋弘双双走出马车,见面之后,两人相互拱手作揖,说道:“大司马!”“大司空!”
向宋弘的车队望了望,嗬,车子还不少,有五、六辆之多,看来这是把家眷都带上了。吴汉笑问道:“大司空这是要去哪啊?”
宋弘一笑,说道:“明后两日,都没有朝议,我便带上家人,去郊外的庄子散散心!”
吴汉哦了一声,说道:“原来如此!大司空,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大司马慢走!”
“大司空客气。”
两人的关系一直都不太好,即便是寒暄,也说不上几句话。吴汉和宋弘正打算各自回到马车上时,一名风尘仆仆的中年人突然快马奔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