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嚣痛苦地闭上眼睛,感觉脑袋疼得像要裂开了似的。
他一阵头重脚轻,身子连连摇晃。金丹抢先一步,把隗嚣的胳膊扶住,而后搀着他,缓缓走到软榻前,让他躺在上面。金丹说道:“大王,刘秀现在就是在拿大公子的性命来要挟大王就范,可是大王也需好好想一想,大王与刘秀的关系已经闹成现在这样,双方势如水火,以后,刘秀他真能
善待大王吗?刘秀其人,向来口蜜心剑,大王可千万不能上了他的恶当啊!”
“可是恂儿他……”
“丹以为,刘秀要杀大公子,早就杀了,又何必等到现在?这次,很可能是刘秀在虚张声势罢了!再者说,刘秀那么爱惜名声,有怎会做出拿人质相要挟之事?”
隗嚣闻言,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一线曙光。一旁的郑兴,则恨不得要骂娘了!
天子是应该爱惜自己的名声,可问题是,现在双方是敌对关系,隗嚣的身份是反贼,隗恂是反贼之子。
天子杀反贼之子,那一点问题都没有,属天经地义,这和天子爱不爱惜自己的名声又有何干系?
金丹所言,完全是在掩耳盗铃,避重就轻。他说道:“大王,眼下是救出大公子最后的机会了,大王万万不可糊涂啊!”
“大胆!”隗嚣还没怎样,金丹倒是先勃然大怒,抬手指向郑兴,大声质问道:“身子臣子,你竟敢辱骂大王糊涂,郑祭酒你该当何罪?”
郑兴没有理会金丹,而是眼巴巴地看着隗嚣。别看隗嚣很看重金丹,但郑兴还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凉州的根基,都是他们这些老臣帮着大王打下来的,可金丹有出过力吗?他对凉州基业,有做出过任何的功绩吗?没有!
隗嚣闭上的眼睛缓缓睁开,看眼郑兴,挥手说道:“好了,少赣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大王……”
“下去吧!”隗嚣看了他一眼,重新闭上眼睛。郑兴无奈,只能对隗嚣拱手施礼,而后退出城门楼。看着他走出去,金丹嘴角勾了勾,对隗嚣柔声说道:“大王不必忧心,西城城防,固若金汤,敌军的兵马再多,想攻破
西城,也难如登天,何况,西城还有戎丘协防……”
听着城门楼里,金丹还在一个劲的进献谗言,郑兴忍不住仰天长叹一声,看来,他这个朔宁王的臣子,也快做到头了。
西城的城防再坚固,可终究只是一座城邑而言,被汉军攻陷,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三天的时间,一晃即逝。三天的时日已过,可隗嚣还在死守着西城,不肯出来投降,汉军众将齐齐来到中军帐,面见天子,请天子下令,斩杀隗恂。
在杀隗恂这件事上,刘秀也有些不太情愿。隗恂是有做过错事,但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而且他也受到了相应的惩罚。
另外,隗恂已在洛阳待了这么多年,隗嚣的谋反,还真就和隗恂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若是杀了隗恂,隗恂确实挺冤枉的。
见刘秀的态度有些犹豫不决,吴汉、岑彭、铫期、祭遵、来歙等人都急了,纷纷说道:“陛下,不杀隗恂,不足以震慑反贼啊!”
“陛下乃金口玉言,许下三日之约,现在三日已到,隗贼不为所动,陛下理应斩杀隗恂,扬天子之威仪!”
刘秀看看众将,又沉吟了片刻,点点头,说道:“将隗恂,斩首示众!另,派人举隗恂之首级,绕城三圈!”
“陛下圣明!”听刘秀终于下令,斩杀隗恂,众将皆是面露喜色,纷纷拱手施礼。
当日,由吴汉负责监斩,军中的刀斧手将隗恂的首级斩落,而后,汉军兵卒把隗恂的首级挂在竹竿子上,由一名兵卒举着竹竿,骑马绕城而行。
隗嚣的身体本就不好,突然听闻隗恂被杀的消息,而且人头还被挂着竹竿子,被汉军兵卒挑着环城绕行,他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死了过去。
很多大臣都围拢上前,呼唤隗嚣,郑兴没有上前,只是在旁冷眼旁观,和他一样没有上前表忠心的,还有申屠刚和杜林。
郑兴转头看向他二人,他俩也看向郑兴,三人对视,摇头苦笑。
他们现在对隗嚣,皆是大失所望,隗嚣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礼贤下士的明主,只是个昏聩无能、听信谗言的庸主。
申屠刚、杜林,都是王莽时期的旧臣,后来归附隗嚣。
杜林和郑兴一样,皆是学术派大师,他的成就,并不在郑兴之下。
郑兴擅长的是《左传》,杜林擅长的则是《尚书》,他也是《古文尚书》最早的倡议者。
根据杜林所著的尚书《训旨》,由贾逵做训,马融作传,郑玄注解。
这些人全都是当时学术派的大师,可见杜林的学术地位之高,用现代的话讲,杜林和郑兴,那就是国宝级别的大家。
申屠刚也颇有才学,而且敢于直谏,当初隗嚣决定转投公孙述时,申屠刚就是强烈反对的大臣之一,而且他的反对,可不是在背后发发牢骚,而是直接上疏隗嚣。当然了,隗嚣并没有接受申屠刚的劝阻,但申屠刚的胆量的确是够大的,十分有做谏官的潜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