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盏烧得正旺的油灯,将居中的那副地图照得极为清晰明亮,尤其是各大州郡上标注的那些名字,像是一只只被困在网中的小鸟,逃脱不得。
眼下正在与奉先争夺徐州,只是单从地图上看,阿瞒似乎并没有将奉先放在眼中,此刻他的目光似是放在北方,难道那里就是他的下一个攻略目标吗?
“坐!”曹操跪坐在案几前,亲切的笑道:“穆山,这几年都跑到哪里撒欢去了,天下大乱,正该是我们一展雄才抱负,匡扶天下之际。你倒好,一走了之,落得逍遥快活,反而苦了我们这些昔日的好友,你自个说说,该不该罚酒三杯!”
“逍遥快活算不上,差点丢了小命倒是真的。”穆山举起酒爵,一饮而尽,双目却是复杂的看着盘坐对面的郭嘉,道:“难道奉孝没有告诉你,这些年我去了哪里?”
“……呵呵,往日之事既已过去,当放手由他,莫再牵扯,痛痛快快的过好接下来的每一天才是正事。”眼见气氛有些尴尬,曹操立刻解围道:“吕布那厮仗着自己武艺天下无敌,就四处挑起战事,荼毒百姓,如今有穆山在此,岂容他继续猖獗放肆!”
曹操三言两语就将话题从郭嘉转到吕布身上,虽是出乎穆山的意料,却也让他乐得轻松,顺杆往上爬,道:“阿瞒说的对,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好了,何必继续揪住不放。吕布之前纵使有再多的不是,如今他也认识到自己的短处,无意继续权利的角逐,只想痛痛快快的过上几天自由安生的日子。阿瞒,只要你肯撤兵,他会将下邳城拱手送上,也能让那些厮杀的汉子少死几个,你觉得呢?”
“你是来给吕布当说客的?”曹操放下了酒爵,双眉微皱,思忖片刻,道:“听文则提起过,你跟他曾经在并州携手共退过强敌,只是苍云白狗,日月转换,非但人的容颜会老,人情世故更是一日千变,无从捉摸。”
曹操缓缓的从案几前站起,双手背负身后,面朝屏风上的地图,感慨道:“昔年的吕布,或许是你口中重情重义的汉子,只是如今的他,三姓家奴,反复无常的骂名,早已是天下皆知,若是错过了这个围杀他的大好良机,只怕他日我曹阿瞒的项上头颅,会成为他的溺器!”
“阿瞒,我敢以性命为他作保。”穆山慨然而起,站到曹操身后,信誓旦旦道:“若是你退了兵,他不肯依诺退出逐鹿中原的争斗,我这颗人头就是送你也无妨!”
曹操闻言苦笑道:“……可我要你的人头又有何用,不过是让我背上一个不义的骂名而已。”
“你也曾经亲口说过,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吕布的武艺,加上赤兔的凡,天下间根本就没有人能够留得下他。阿瞒又何苦跟他死拼到底,若是让他暗中盯上了你,只怕你以后都会寝食难安!”
“正是如此,所以他才非死不可!”似是被说中了心中的痛处,似是被说起了自己的骄傲,曹操双目之中陡然放出崭亮的光芒,倒映着四周摇曳的火光,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斩钉截铁,志在必得:“你可知为了今天的局面,我和奉孝呕心沥血,策划了多久?”
“你有多大的把握,值得冒这个险?”穆山有些难以接受曹操不可撼动的态度,觉得眼前的曹操突然变得又有些陌生起来,挣扎着辩解道:“想要匡扶天下,必须先要有容纳天下的心胸,若是你连一个吕布都容不下,谈何令天下归心!燕昭王起用郭隗为师,宣言其千斤买马骨之贤德,终得天下英杰纷纷投效。阿瞒何不将吕布当成马骨,收买天下英杰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