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飞宇小声地把自己的设想跟刘阳说了,却换来一声不屑的嗤笑,还有无意间扯到断骨时的痛呼,“指望他们?”刘阳侧眼瞅了瞅铐在暖气管道另一端的大毛,“二毛那菘货被那小子的狗吓得屁滚尿流你也不是没看见,他们几个家伙这会也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蹲着呢,这么晚了怕是连市里都回不去……”又怨毒地瞥了正闭目养神的冯平一眼,把本就低沉的嗓音又往下压了压,“我现在才明白过来,那小子根本不鸟咱们,把车胎扎破就是防着咱们跑路呢……咝,疼死我了……搞不好惊动公安也是他的后招,他们乡里乡亲的,肯定不会向着咱们外地人,小飞你是没经历过这种场合,干公安的人都是六亲不认、心黑手狠的主儿,要知道你爸的名头倒还好说,就怕遇见那种浑不愣登的土鳖,二话不问先狠揍咱们一顿,怕是吃了苦头也没地儿说理去!”
郑飞宇被他吓唬得一阵心惊肉跳,权衡再三,还是决定先拖一拖,看情况再决定对策,正要把自己的想法和刘阳商量,就见羁押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日光灯的光线照进漆黑一片的房间,将站在门口的任长治短粗的身材衬托得高大不少。
任长治向前走了两步,等眼睛适应了屋内的光线,随意地打量了或蹲或坐的众人一番,朝墙角的冯平指了指,他身后的联防员会意,走上去替他解了手铐,“出来!”
冯平低眉顺眼地走出门口,到一墙之隔的审讯室里录口供,那个协警刚在笔录本上记下冯平的姓名、年龄、籍贯等个人信息,心里就是一动,“冯平,冯~平,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眼皮子忽地一跳,“南街的冯平?”
冯平知道他为什么明知故问,抬眼看看他,“你知道我?”
岁数不大的协警眼皮子又是一跳,仔细打量对方,见他不过16、7的年纪,面相尚显稚嫩,只是表情和眼神镇定从容得让人不敢小觑,暗自忖到:“原来是这个煞星,怪不得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刻意板着的脸上顿时换了副略显谄媚的表情,“冯健是你堂哥吧?”
冯平点了下头,听他自来熟地介绍自己:“我叫赵伟,跟冯健是好哥们,都不是外人,一会我跟领导提提你和小健的关系,让他多照顾点。”冯平虽然明知道治安股的人和二哥山头不对,最多也只可能是点头的交情,不过人家主动示好,也不能显得太疏远,随口叫了声赵哥,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叙述了一遍,只略过事情的起因及赵猛和郑老2等人帮拳的过程不提。
赵伟麻利地帮冯平录完口供,又特意帮他倒了杯白开水,才去股长办公室找上司汇报,也不能怪他骨头软,名义上是公安局的编外协警,说穿了就是临时工,穿上警服还称得上人模人样,把衣服一脱,别说局领导们认不清他是谁,就是走到街上见到李红卫这样的大地~痞,也得主动上去敬烟打招呼,人家可不会把他身上这套没肩章没警衔的虎皮当作一回事——自上次以一敌四并空手格毙北街大痞~子张胜军后,“疯虎”的名号便在县城一干年轻人心目中树起赫赫凶名,虽然只是初见,也知道眼前这位拿人命不当回事的主儿根本不是自己一个小协警能镇得住的。
走到楼道另一端的股长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听见里面已经响起了哗啦哗啦的洗牌声,赵伟这才推门进去,绕到迎门而坐的任长治跟前,把刚刚出炉不久的讯问笔录递了过去。
任长治随手接过来,翻看的同时另一只手还没耽误摸牌,“1个打12个……当他是史泰龙呢?”把笔录丢到赵传手里,“满嘴胡扯,再去好好审审,不老实就给他上点手段。”
赵伟面露难色,俯身和他耳语了几句,任长治抓着一张麻将正准备打出去的右手一顿,侧头看了看他,皱眉嘀咕到:“冯健的兄弟?就是上次打死人那个?”
另外三个正职民警闻言都是一愣,手里的动作也不由自主地缓了下来,屏息噤声以免打扰领导的思路,赵伟点点头,任长治凝神想了想,“先晾一晾,去审审另外那伙人,问清楚冲突原因,过俩钟头再给冯健打传呼知会一声算球。”
虽然和吴孟起那一路的人不太对付,可明面上总得意思一下,罚款的额度上也可以适当放宽松些,俗话说风水轮流转,指不定哪天就得有事求到人家头上,这就叫花花轿子人抬人,你好我好大家好,至于“疯虎”什么的,以他身为县局中层干部的身份,自然不会当成什么了不起的角色。
“好的,我知道了,王队有心了,改天好好谢谢你。”冯健把听筒夹在耳侧,用笔在从不离身的小本子上写了个“王”字,后面注明了时间,挂掉王平军的电话,把笔和本揣进兜里,抬头看看墙上的石英钟,对坐在旁边沙发上看电视的妻子说到:“到时间了,我去接一下领导,你要困了就先睡。”
叶芳华眼睛盯着电视机,语气淡然地嗯了一声,等冯健关上卧室的门,才略带幽怨地叹了口气。
冯健将吉普车停到明河酒店门口,耐心地等了十几分钟,才见吴孟起和县政法委杨副书记把臂而出,下车迎上几步,从二位领导手中接过皮包,顺便帮他们拉开车门,一言不发地听着二人在后座略带醉意地低声笑谈,先开车将杨副书记送回了家,等吴孟起和他再次握手后告别上车,才低声问领导:“去哪?”